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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六


  一名中年人激動地大叫:「你們是住在山裡的賊,殺了我們村子打柴的黃順哥,現在又想來搶我們村子了,對不對?」

  另一名中年人怒笑接口:「別以為我們好欺負,我們村子裡有一大半是長年翻山越嶺打獵的,什麼樣的猛獸都見過,還怕你們,本來我們打算埋了黃順哥以後,就上山裡找你們去的,現在你們居然自投羅網,那是最好不過。」

  又一名中年人悲憤叫道:「黃順哥上山打柴,礙著你們什麼了,這座大山本來就是我們的,你們竟然連個打柴的都害,你們還算人嗎,殺、殺了這些畜生不如的賊,給黃順哥報仇,為地方除害,一個都別放走。」

  事情很明顯,村人被害,悲哀原來籠罩全村,悲憤原來充滿了每個人的心胸,只要有人丟下一點火種,這些人馬上就會爆發。

  事實如此,這人一嚷嚷,立即點燃了村民們復仇的怒火,紛紛激動喊殺,殺聲中,人都變成了瘋狂,眼看就要撲上來。

  李燕豪舌綻春雷大喝一聲:「慢著!」

  這一聲,運足了內功真氣,真跟晴空打個霹靂似的,村民們哪聽過這個,被震得猛然一驚,急忙往後退去,有兩三個硬是被震倒在地上。

  這個人的聲音太大了,大得像暴雷,這時候村民們的目光中,除了復仇的怒火之外,還有一半的驚恐之色。

  李燕豪把握住這一刻,目光環掃,緩緩說道:「諸位誤會了,我們是從山後湖中金家船幫總舵來的,我們也在追捕那殺人的兇手。」

  那老者道:「你們是從金家船幫總舵來的?」

  「是的,老人家。」

  「你有什麼憑據,讓我們相信,你們確是從金家船幫總舵來的。」

  金無垢舉步上前,與李燕豪站個並肩,道:「我是金家船幫的金無垢,金老幫主是家父。」

  一名中年人叫道:「金家船幫又怎麼樣,別拿金家船幫蒙我們,我聽說了,金老幫主已經過世了,接掌船幫的金無痕就不是個好東西。」

  金無垢道:「金無痕是家兄,他的確不肖,但是家父並沒有過世,而且已經把家兄按幫規議處,扣押起來了。」

  「空口說白話,誰相信。」

  「諸位要是不信,盡可以派人上金家船幫總舵去看看。」

  「少來這一套,我們沒那工夫。」

  「諸位──」

  「不要說了,我們不是三歲小孩兒,沒人會讓你們蒙住,我們認定你們是賊,我們認定黃順哥是你們害的,你們為黃順哥償命吧!」

  有這麼一嚷嚷,那些個拿傢伙的又一擁撲了上來,的確像打獵的,剽悍、勇猛。

  李燕豪陡然一揚雙眉道:「大家出手,點到為止。」

  有了李燕豪這一句,群豪先後出了手。

  雞蛋哪能碰石頭。

  儘管這些都是長年跟猛獸捕鬥慣了的剽悍、勇猛獵戶,但比起這些武林高手來,仍然是差得多。

  看上去像打群架,應該會有一場混戰的局面,只在群豪舉手投足間,馬上便結束了、靜止了。

  那些人,有的手裡的傢伙飛了,有的躺下了,有的趴下了,全愣在了那兒。

  一剎時間,好靜,好靜,連正在呼天搶地的婦人也不哭了,真是連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見響聲。

  李燕豪又說了話,表情是嚴肅的:「諸位,這就是最好的證明,我們能傷人,但卻不願傷人,我們可以趁這機會搶你們的村子,你們誰有力量抵抗,但是我們並沒有搶劫的行動,這還不夠嗎?」

  村民們仍然愣著,你看我,我看你,沒一個人說話,最後還是那老者開了口:「你們究竟是──」

  「我已經說過了,難道還要我再說一遍嗎,諸位既是獵戶,既是長年跟猛獸搏鬥,就應該懂得追蹤術,諸位有沒有留心觀察過,那殺人的兇手,已經出山外逃了,我告訴諸位,我們是為追捕兇手而來,諸位為什麼就是不相信?」

  那老者突然之間顯得相當窘迫,一雙手不知道該往哪兒放,又打拱,又作揖的:「我們,我們有眼無珠,實在是村裡的人平白無故被人殺了,大夥心裡很難受……」

  「老人家,誰沒有親人,這種心情我們能體會,保護自己的身家安全,我也不能說諸位做的不對,只是諸位應該先把事情弄清楚,這幸虧我們都有防身的薄技,要不然我們不都冤死在這兒了麼,真要是那樣的話,諸位知道悲痛自己的村人被害,對我們這些冤死的,又怎麼辦?」

  那老者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道:「不管怎麼說,都是我們魯莽,我們不對,還請諸位俠士千萬擔待,我這裡給諸位磕頭賠罪。」

  說著,他就要往下跪,李燕豪搶上一步扶住,道:「老人家也用不著這樣,要計較我們早計較了,事情已經過去了,就不要再提了,我跟諸位打聽一聲,打昨天晚上到如今,有沒有外人從這兒經過?」

  老者道:「這我倒是沒有看見,不過今天一大早,有人家裡丟了東西。」

  「呃,丟了什麼東西?」

  「少了兩隻雞,另外就是些吃的,大餅、窩頭什麼的。」

  李燕豪與蒲天義等對望一眼。

  蒲天義道:「少俠,咱們可以走了。」

  他的意思是說這兒問不出什麼線索來了,別耽擱自己的時間了。

  李燕豪會意,當即探懷取出一錠銀子,道:「那我們就不打擾了,這錠銀子請交給那位大嫂,作為料理黃順哥後事之用吧,就算我們這些人的奠儀了。」

  把銀子往老者手裡一塞,揮手帶著群豪行去。

  李燕豪這些人的腳程自是很快,轉眼間就走出很遠了,老者一手捧著銀子,沒來得及走近,他噗通一聲的,那屍體旁跪著的婦人,也向著去遠的群豪直磕頭。

  ***

  行下了山坡,冷超帶著他的人趕前去了,魏君仁也帶著幾名弟子趕前約十來步。

  蒲天義走在李燕豪身邊,突然一聲悲嘆:「哈三殺個人,只舉手之勞,一條人命在他眼裡,賤若螻蟻,但卻給那麼多人留下了悲痛。」

  霍天翔接口道:「蒲幫主,哈三給與別人的悲痛,可不止這些啊。」

  蒲天義道:「要是讓他長久逍遙,那蒼天可真是沒有眼了。」

  霍天翔道:「蒲幫主放心,天理昭彰,哈三他是絕逃不過報應的。」

  金無垢一直默默地跟在李燕豪身邊,不說話。

  李燕豪覺得有點不安,也不知道跟她說什麼好,只好沒話找話:「姑娘,累麼?」

  金無垢微微一笑:「怎麼會,才走了這麼一點路。」

  「姑娘經常生活在水上,有船隻代步,我是怕姑娘不習慣走遠路。」

  「不會的,江湖兒女,還能不習慣走路。」

  或許是有心,也可能是無意,蒲天義跟霍天翔雙雙超前,趕上魏君仁他們去了。

  李燕豪又有些不安,可是跟金無垢說話卻比較方便了:「追捕哈三,想得到一定十分艱苦,讓姑娘跟著跑……」

  「不要緊。」金無垢道:「我不怕艱苦,而且是我自己願意跟的。」

  李燕豪又不知該說什麼好了。

  金無垢道:「找著了哈三,奪回『虎符劍令』以後,你有什麼打算?」是你,而不是「少俠」。

  李燕豪有些異樣感覺,道:「我接老人家交付下來的任務,是我的榮寵,我的造化,此一任務,神聖而艱鉅,在沒有成功以前,是一刻也不能停下來的。」

  「你一定要完成老人家的遺命麼?」

  「我盡心盡力,貢獻自己的一切,但我不敢說在我有生之年一定成功,在差不多的時候,我會找尋一個足以勝任接掌『虎符劍令』的人,漢族世胄的子子孫孫永繼不絕,總有一天會在某一個人領導之下成功的。」

  「你……你由來都是一個人?」

  「不,凡漢族世胄、先朝遺民,都是我的朋友。」

  「我是說你行道江湖,到處奔走的時候。」

  「是的,以前我一直是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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