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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〇


  矮胖老者等大驚失色,閃身欲動,可是倏又停住,誰也不敢再動,矮胖老者驚聲叫道:「小後生……」

  李燕豪聽若無聞,寒著一張臉,目中威棱閃射地逼視著濮天慶,不言不動。

  濮天慶如今一張老臉煞白,顫聲道:「小後生,你,你,要真夠狠,你就殺了姓濮的。」

  李燕豪冷然一笑道:「你以為我下不了手,論大,棄宗忘祖,賣身投靠;論小,欺師滅祖、背叛幫門,不論論哪一樣,你們都死有餘辜。」

  「小後生,那你就給我一劍。」

  「殺你污我寶劍,我只是讓你們知道,我們這些人身上並沒有你們想要的東西,就算有,有我在此,你們也休想染指,回去告訴你們那所謂幫主,讓他及早回頭,到蒲幫主面前認罪領罰,如若不然要是等我找他,他會後悔都來不及,我言盡於此,滾!」隨話沉腕收回長劍。

  矮胖老者等閃身到濮天慶身邊,但也只是撲到濮天慶身邊而已,誰也沒敢動。

  濮天慶身軀一陣劇顫:「小後生,我領教你了,學藝不精,技不如人,姓濮的沒有什麼話好說,只是你總該有個姓名稱呼。」

  李燕豪一點頭道:「好,你記牢了,李,李燕豪。」

  濮天慶兩眼寒芒暴閃,道:「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姓李的,只要爾還往北去,咱們前頭再見。」話落,身軀騰起,倒射破空而去。

  矮胖老者等狠狠瞪了李燕豪一眼,也飛掠跟去。

  李燕豪望著他們離去,緩緩垂下掌中長劍。

  一陣微風,尉遲峰到了身邊,激動地道:「少俠,老駝子今夜是開了眼界了,今夜算是知道什麼才是真正的武學了。」

  李燕豪長劍歸鞘,道:「老人家誇獎了。」

  忽聽申大娘的話聲傳了過來:「少俠功力蓋世,技比天人,老婆子等嘆為觀止,五體投地了。」

  轉身望去,只見申大娘與傅姑娘已下了馬車,走了過來,傅姑娘美目中盡是異采投射過來。

  李燕豪心頭莫名其妙地微微一震,連忙把目光避開,道:「兩位怎麼下車來了?」

  申大娘道:「少俠說得好,越往北去越躲不過,既是躲不過,既是要休息,何不乾脆下車來透透氣。」

  尉遲峰道:「說得也是,那就隨便席地坐坐吧。」

  話雖這麼說,可沒一個人坐下。

  傅姑娘一直走到了李燕豪面前:「我想就此別過少俠,回頭往南去。」李燕豪、申大娘、尉遲峰聞言都一怔。

  李燕豪道:「姑娘這話──」

  傅姑娘嬌靨上神色平靜,緩緩說道:「事實不錯,越往北去,麻煩越大,如今惹上了北派窮家幫,再往北去,那種險惡可想而知,要是沒有我,少俠或許可以不驚動他們,順利抵京營救霍大俠──」

  「原來是為這。」李燕豪點頭道:「姑娘這話說得固然不錯,可是霍大俠是營救,姑娘的安全也關係重大啊。」

  傅姑娘微一搖頭道:「我的安危沒有什麼了不得,家已破,人已亡,我隨時可以死,重要的只是那幅山水圖,他們所以殺害我全家,如今所以窮追不捨,為的也是那幅山水圖。」

  李燕豪道:「山水圖固然重要,但是姑娘是傅家唯一的後人,肩負著傅家的血海深仇,又怎好輕言犧牲,再說令尊傅大人一生憂國憂民,崇禎爺殉國之後,令尊雖然退隱林泉,卻無時不為拯救衣冠之沉淪,續漢祚於一線而盡心力,姑娘是他的唯一後人,又怎麼好輕易放棄他老人家的遺志?」

  傅姑娘美目湧現淚光,香唇邊閃過一絲輕微抽搐,道:「我一個弱女子,手無縛雞之力,家恨也好,國仇也好,又能出上什麼力?」

  李燕豪雙眉微揚道:「姑娘既是『鐵面御史』傅大人之女,就不該說這種話,傅大人生前在先朝為官,退隱之後也不過一介書生,他又能為匡復盡什麼力?姑娘出身傅家,受教於傅大人,當知匡復盡力,要是人人都有姑娘這種想法,能為匡復盡力,該為匡復盡力的,豈不只剩下幾個人?有力之人盡力,無力之人盡心,姑娘不是世俗平凡女子,當知單憑武力,不一定是收效最宏大的。」

  申大娘,尉遲峰為之悚然動容。

  申大娘道:「姑娘,少俠說的是至理。」

  博姑娘道:「承蒙少俠教誨,可是霍大俠……帶著我這麼一個累贅,前途必然是阻難重重,少俠又何日才能抵達京城營救霍大俠?」

  李燕豪揚了揚眉道:「總有抵達京城之日的,而且我不相信他們能給我多大的阻難。」

  「霍大俠身陷敵手,危在旦夕,有一刻阻難就足以耽誤大事啊。」

  李燕豪道:「這一點我不是不明白,可是如今既已讓我碰上,要我放棄姑娘,我是絕對辦不到的。」

  傅姑娘道:「少俠執掌『虎符劍令』,怎好不分輕重。」

  「那麼姑娘教我,何者為重,何者為輕?」

  傅姑娘道:「霍大俠為重,傅梅影為輕。」

  李燕豪道:「姑娘是以為霍大俠當世第一,可以呼召天下豪雄來歸?」

  「正是。」

  「姑娘錯了,能呼召天下豪雄奮起的,不是霍大俠,也不是任何一人,而是大漢列祖列宗遺留下來的不朽傳統與精神,以我看來,霍大俠僅是一股頗為強大的助力而已。」

  「少俠,難道這還不夠?」

  「姑娘忠良之後,申、尉遲兩位成名多年的前輩異人,同樣是一股強大的助力,倘若李燕豪捨棄忠良之後與兩位前輩俠義於不顧又何以服眾,何以領導我忠義遺民致力於匡復大業?」

  姑娘傅梅影香唇啟動,欲言又止,旋即垂下螓首,不再言語,尉遲峰突然道:「少俠,這樣可好?」

  李燕豪道:「老人家有何高見?」

  尉遲峰道:「咱們給他們來個明修棧道,暗渡陳倉。」

  「何謂明修棧道,暗渡陳倉?」

  「老駝子跟老婆子趕著馬車折向南去,引開他們的注意力,少俠跟姑娘……」

  話沒說完,申大娘已然搖頭說道:「這是什麼餿主意,不好,不好。」

  「怎麼不好?」尉遲峰瞪眼問。

  「咱們或許能引開他們一部分人,那只是一部分,憑咱們兩個之力,還無法護住這輛空馬車,他們很快就會發現上當,少俠跟姑娘又能走出多遠?再說有咱們在一起,一旦碰見搏殺,還可以照顧姑娘。多少可以使少俠免於分心,要是咱們走了,一旦碰上了搏殺,少俠不就更沒辦法全力應敵了。」

  尉遲峰呆一呆,點頭道:「一語驚醒了夢中人,這倒是。」

  李燕豪道:「咱們不必再想什麼別的辦法子,唯一可行的,是盡可能的避過他們往京裡趕,時候差不多了,咱們該趕路了,三位請上車吧。」

  尉遲峰道:「少俠,換換老駝子來趕車可好。」

  「謝謝老人家的好意,不必了,我累了再換手吧,兩位照顧好傅姑娘就行了。」

  尉遲峰沒再說話。

  姑娘傅梅影抬起螓首,深深地看了李燕豪一眼,道:「不管怎麼說,少俠的大恩我領受了。」轉身往後行去。

  申大娘,尉遲峰雙雙跟了過去。

  望著姑娘傅梅影的美好背影,李燕豪只覺心裡有點異樣感受,容得姑娘傅梅影與申大娘,尉遲峰等二人登上了馬車,他也登上了車轅,抖韁揮鞭,趕動了馬車。

  馬車剛動,只聽尉遲峰在車內道:「少俠,咱們坐著這麼一輛馬車,白天老遠就看得見,到了晚上,蹄聲跟輪聲一里外都能聽得見,咱們怎麼個躲他們法?」

  李燕豪道:「老人家,咱們只有盡可能的躲了,真要是躲不掉,那也是沒有辦法。」

  尉遲峰哼了一聲道:「這幫兔崽子,連番受挫,也該死了那條心了。」

  申大娘道:「人心貪婪一念難以消除,老駝子,跑了這麼多年了,武林中這些人你不是不知道,只要哪樣東西引他們動了貪念,不到都躺下去,他們什麼時候死心了?」

  尉遲峰嘆了一口氣,道:「真讓人想不透,那麼大,那麼受人尊仰的『窮家幫』,曾幾何時竟分為南北兩派,而北派『窮家幫』這些個傢伙竟變成了這樣,連自己的祖宗八代都忘光了。」

  申大娘道:「沒什麼好說的,一句話,這種人該殺。」

  尉遲峰沒再說話,過了半天之後才道:「姑娘,那幅山水圖究竟是幅什麼了不得的玩藝,竟引得他們發了瘋似的?」

  申大娘道:「當然是因為它確有了不得的地方。」

  只聽姑娘傅梅影道:「我也只知道那是一幅山水圖而已。」

  「誰留的,姑娘知道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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