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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


  路雁一听春兰最后竟言出无状,怒喝一声截住她话声。

  盛怒之下,玉手一扬,一掌劈下。

  春兰神色木然,瞑目待毙。

  仲孙双成睹状大骇,救援不及,不由失声呼道:“妹妹!”

  “姑娘!”秋菊吓得心胆欲裂,悲声狂呼。

  两声呼叫入耳,路雁陡感心中一软,一只右掌倏地无力垂下。

  神情黯然已极地长叹一声,满腔哀怨化为串串珠泪已夺眶而出,玉手微挥,断断续续地悲声道:“你二人去……收……拾……收拾,天亮……以……后,马上……离开此地,由即时起,你我三……人主仆关系……已……断……”

  话说至此,已是泣不成声,显见她心中悲痛至极,才忍痛将多年来亲逾姐妹的主仆感情,毅然斩断。

  此言一出,仲孙双成心中暗感一震,她没想到路雁性情一烈如此,方要上前劝解。

  春兰、秋菊二婢已是面色大变,娇躯猛颤,“砰”“砰”两声一齐跪倒,四只粉臂猛抱着路雁娇躯,齐声号啕大哭。

  路雁外刚内柔,犹自强忍心中悲痛,不理不睬。

  但是她外表的神色已掩不住内心的痛苦,娇躯上已泛起阵阵轻颤。

  仲孙双成看得心中不忍,强忍珠泪上前劝解道:“妹妹,她二人忠心为主,也是一番好意,虽然言词私嫌偏激过火,但仍不失忠义可嘉,妹妹不可过于严责,看在姐姐薄面上,饶了她二人这一遭儿吧!”

  路雁岂不知二婢也是为了自己?但在盛怒之下不假思索,毅然说出绝情之话,她话一出口便已感到懊悔,再加上二婢同声哀求,那种楚楚可怜的神态,更加利剑般刺在她芳心深处,多年来亲逾姐妹的感情,嘘寒问暖无微不至的服侍,一件件在她脑中掠过,心中早已不忍。

  只是她性情刚烈,绝情之话已脱口说出,自不便再予以收回,是以她强忍心中悲痛毅然不理不睬,二婢虽同声恳求她也充耳不闻。

  如今一听仲孙双成说话,正好给了她一个台阶。

  她略一思忖,遂色厉内荏地乘势道:“看在大姑娘为你等缓颊份上,姑且饶你二人一次,下次再犯绝严惩不贷,站起来吧!”

  二婢闻言心中一宽,哭声顿止,但仍啜泣着叩头谢过,方各自缓缓站起娇躯。

  路雁爱怜地深注二婢一眼,又道:“你二人对我忠心耿耿,为我好,我也知道,但是要知道这是我一厢情愿之事,怪不得人家,无论后果如何,我决定一身受之,绝不愿拖累任何人。再说这是我与他之间的私事,更用不着你们替我出头,你们的好意,我已心领,你们如果再要坚持己见,万一闹出乱子,叫我有何颜面再在武林立足?届时说不定我只好横剑自刎啦!”

  二婢追随主人多年,深知主人脾气,说得出,便做得到,齐感心中一震,哭泣倏止齐道:“姑娘且请息怒,婢子等罪该万死,下次再也不敢啦!”

  路雁神色顿霁,娇靥上浮起一丝微笑,爱怜地伸出一双柔荑分握二婢一只玉手柔声说道:“好啦!过去的事不提也罢,我要与大姑娘竟夕长谈,你们不必在此侍候,回房安歇去罢!”

  二婢这才分向路雁与仲孙双成微一裣衽告罪而退。

  接着而来的是一片谧静的沉默。

  因为路雁已使仲孙双成感觉到她是具有坚强和柔弱两种性格的女人,温柔时有如一池春水,坚强时印是那样刚毅不屈,欢愉时是那么明朗,黯然时却又是那么深沉。

  这种女人最可爱,但也最可怕。因为她对爱情表现的方式异于常人,她虽因环境所限而极力压制着内心的如火热情,但是在她热情洋溢时,这种感情防线却极易崩溃而至一发不可收拾。反之,在她理智冷静时却又坚强得可怕,甚至于挺而走险,步向极端。

  女人是敏感的,触觉是多方面的,也就因此,女人最了解女人。

  仲孙双成此刻的心情纷乱已极。因为她正为她甫刚相识的雁妹妹的情海前途担忧,她觉得她应该负起姐姐的责任,处处诱导雁妹妹走上正途,极力促成雁妹妹的心愿。

  她心中一直在思忖着这件事,以致妙目凝注,呆呆出神而忘自己说话。

  路雁的心中此刻却比仲孙双成更乱,她一方面为自己前途担忧,另一方面却又为自己深爱着的柳寒担忧,她希望此刻柳寒已追上那位姑娘,彼此间误会也已澄清,能如是,自己与他所订明年七七金顶之会,将是个好的开端;否则不但自己心愿难偿,而且势必拖累柳寒情海生波,情天长恨

  但是事已至此,不管将来发展如何,她决定挺起胸膛来迎接这难以预卜的未来。

  她心中无休止的思忖着,她不但忘却了坐在对面仲孙双成的存在,甚至更忘却了身外的一切事物……

  蓦地,一声夜枭悲呜,划过夜空,历久不散。

  在万籁俱寂的夜色中这声枭呜显得特别嘹亮、刺耳、难听!

  仲孙双成与路雁猛感一震,同时醒觉,二人对望,下意识地一笑。

  路雁满怀歉意地道:“都是这个鬼丫头,扫了姐姐的清兴!”

  仲孙双成失笑道:“怎可说是扫了姐姐清兴,若不是雁妹将愚姐救返也不会惹出偌大乱子,倒是愚姐打扰了妹妹的清静生活!”

  路雁此话入耳,心中一动,倏想起仲孙双成曾说过她也有一段与自己颇为相近的遭遇,不由脱口问道:“姐姐不在华山侍奉仲孙伯父而独自一人下山,敢是与姐姐适才所提与小妹同样遭遇有关吗?”

  仲孙双成不防她会有此一问,倏感面上一热,一颗芳心也突然下沉。

  但是人家话已出口,且对自己是掬心相告,自己也不好加以隐瞒。

  遂黯然地幽幽轻叹一声,然后把自己如何结识柳含烟,如何与柳含烟月下定情,风流郎君蓝九卿如何依持师门迫婚,柳含烟如何只身独退一代魔头六神通,如何留书不辞而别,一直叙至自己追踪下山万里寻郎而旅途再遇蓝九卿,就中单单将柳含烟寻玄玄真经,及找地幽帮一干诸事隐下,其余则是一字不漏地悉数说出,娇靥上神情随话而瞬间数变。忽地赧然,忽地兴奋,只听得路雁心往神移,一颗芳心也随着仲孙双成娇靥上的变化而忽上忽下,忽喜忽悲。

  仲孙双成为路雁叙述完自己一番遭遇后,幽幽一叹又道:“所幸妹妹来得凑巧,及时相救,保全姐姐一身清白,否则姐姐尚有何面目去见柳郎?岂不抱恨而终,死不瞑目?”

  路雁闻言也自黯然,遂自强笑地安慰道:“姐姐不用再哀伤啦,那蓝小贼被小妹挖去一目,也够他受的啦!”

  倏地心中一动又道:“姐姐,你我二人初次相逢便自情投意合,惺惺相惜,所结识的人又俱为柳姓,你说巧不巧?”

  说完,似是心中乐极,咯咯一阵银铃娇笑!

  仲孙双成怔了一怔便已为路雁高兴所染,心中哀怨顿消,略一思忖,确实也够凑巧,于是一阵娇笑。

  室中哀怨悲伤气氛,顿又扫清,空气中弥漫着一片欢愉。

  二人笑声一落,路雁便兴致勃勃地道:“姐姐,你且在此稍住一两日,待妹妹料理一些琐事之后,便陪姐姐走遍宇内先去寻姐姐的他,能寻着最好,寻不着也好顺手管管天下不平之事,惩惩那些淫恶之徒,然后姐姐再陪小妹前往峨嵋金顶赴那明年七七之约,也好帮小妹在一旁观察观察他,可好?”

  这一番话说得兴致横飞,娇憨毕露,动人已极。

  仲孙双成遂也被她引得心中兴致顿出,豪气突起,轩眉笑道:“好!怎么不好!咱们姐妹俩就此一言为定!”

  微微一顿,又笑接道:“姐姐不若妹床深具慧眼,观察不敢当,瞻仰瞻仰我这未来的妹夫绝世风标倒是真的!”

  路雁如花娇靥上陡然飞起一抹红晕,白了仲孙双成一眼娇嗔道:“不来啦!姐姐净取笑人,这样说来,小妹也是陪姐姐去找姐夫罗?”

  这回该仲孙双成面泛桃花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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