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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〇


  「不敢?」傅威侯笑道:「你要是懂一個『怕』字,你就不會接受四阿哥所交付的使命,今夜更不敢到我這兒來……」

  關山月道:「侯爺,那是兩回事!」

  傅威侯道:「是兩回事?有說麼?」

  關山月道:「侯爺,您知道,士為知己者死,雍王爺待我十分恩厚,我是不得不以死來報答這份恩德!」

  傅威侯微微一笑,道:「是麼?」

  關山月道:「是的,侯爺!」

  傅威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我對拜善說,你可能是個傻子,但那只是對他說,對你,我別有另一套說法,你可願聽聽?」

  關山月道:「侯爺,我洗耳恭聽!」

  傅威侯道:「以你的智慧與機警,我不信你不明白四阿哥的用心!」

  關山月心頭震動,表面上淡然說道:「侯爺,我不明白您何指?」

  傅威侯道:「閣下,彼此的立場雖屬敵對,但在你沒下手傅、胡兩家之前,我拿你當朋友看待,而且推心置腹,你又怎好以虛偽對我?」

  關山月笑道:「威侯的詞鋒一如馳騁沙場,簡直勢如破竹,銳不可當,您讓我羞愧,我明白,侯爺,這總行了吧!」

  傅威侯笑了笑,道:「這才是,閣下,既然你知道四阿哥的用心,我更進一步地推測,你不會往這個圈套裏鑽,對麼?」

  關山月微一搖頭,道:「侯爺,我實說一句,這很難說!」

  傅威侯「哦」地一聲道:「這是我第一次料錯事,閣下,能說個理由麼?」

  關山月道:「侯爺,您原諒,理由我不能說!」

  傅威侯道:「有苦衷?」

  關山月道:「是的,侯爺!」

  傅威侯道:「那麼我不敢勉強……」頓了頓,接問道:「我請教,閣下留下來見我的用意……」

  關山月道:「侯爺,我斗膽,我想跟侯爺開誠佈公地談談!」

  傅威侯道:「談什麼?」

  關山月道:「條件。」

  傅威侯訝然說道:「條件?」

  關山月道:「是的,侯爺,條件!」

  傅威侯道:「什麼條件,閣下請說說看?」

  關山月道:「侯爺,目前的情勢您知道,將來一切對您也不大利,假如您願意,我請您脫離宦海到民間去!」

  傅威侯雙眉微軒,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是說,假如我辭離廟堂,身隱於野,你願意抬手放過胡、傅兩家,對麼?」

  關山月毅然點頭,道:「是的,王爺,我正是這意思!」

  傅威侯淡然一笑,道:「你這是威脅我?」

  關山月道:「侯爺,我不敢,我這是懇求!」

  傅威侯道:「好個懇求,你這樣不是違背了四阿哥的……」

  關山月道:「侯爺,這是沒有辦法的事,誰叫您那麼看重我?」

  傅威侯道:「該說誰叫你我互相傾慕,惺惺相惜!」

  關山月道:「也可以這麼說,侯爺!」

  傅威侯目光深注,道:「閣下,你讓我激動!」

  關山月道:「侯爺,我激動不只一回了!」

  傅威侯突然吸了一口氣,道:「謝謝你,閣下,假如我不接受呢?」

  關山月道:「侯爺,那只有請您原諒我的不得已了!」

  傅威侯淡淡說道:「閣下,你的好意我本當敬領,惜乎我不願屈志……」

  關山月道:「侯爺令人敬佩,可是,王爺,時務不可不識!」

  傅威侯笑道:「識時務者為俊傑,你敢是說我不識時務,不配稱一時之俊傑?」

  關山月道:「那我不敢,侯爺明智,我只請侯爺明察當前與以後!」

  傅威侯道:「閣下,當前如何,以後又如何?」

  關山月道:「侯爺或不知以後,但卻不能說不知當前!」

  傅威侯道:「我略知一二,閣下可願為我詳做分析!」

  關山月道:「侯爺既有所命,敢不遵從麼,您知道,當前天下也已盡知,東宮二阿哥已被皇上忍痛廢去……」

  傅威侯道:「這是事實,如何?」

  關山月道:「有道是:『蛇無頭不行』……」

  「好譬喻!」傅威侯笑道:「我請教,閣下以為誰是蛇首?」

  關山月道:「應該是二阿哥!」

  傅威侯淡然一笑,搖頭說道:「閣下錯了,我所以輔保二阿哥,那只因為他是東宮太子,也因為他是皇上下詔所立,這道理你明白?」

  關山月道:「我明白,也就是說您只忠於皇上!」

  傅威侯道:「只能說我忠於朝廷!」

  關山月道:「侯爺,我明白,可是四阿哥他不明白!」

  傅威侯道:「此心上比日月,我不必求別人知道!」

  關山月道:「侯爺令人敬佩,可是這件事非讓他知道不可!」

  傅威侯「哦」地一聲凝目說道:「有說麼?閣下?」

  關山月道:「侯爺,這就牽涉到以後了!」

  傅威侯道:「閣下,以後如何?」

  關山月道:「我只能奉知使命,對四阿哥來說,差不多大勢已定……」

  傅威侯又「哦」了一聲,凝目說道:「閣下是否能明說?」

  關山月搖頭說道:「您原諒,侯爺,事關重大,我不能!」

  傅威侯道:「我不敢讓閣下為難,只是,閣下,縱然帝位屬四阿哥,那又如何?」

  關山月道:「侯爺應該知道,那對侯爺大不利。」

  傅威侯淡淡一笑,道:「閣下,傅某有一顆鐵膽,有一腔熱血!」

  關山月道:「侯爺,我無意危言聳聽,恐嚇誰!」

  傅威侯道:「我知道你說的是實情,可是我願意告訴你,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不敢愧對先人,不願羞見後代,我隨時可以死!」

  關山月道:「侯爺,我要大膽批評您一句!」

  傅威侯道:「請說!」

  關山月道:「您這是愚忠!」

  傅威侯笑道:「閣下,古來不怕擔這個愚字的,又何只傅某一人?岳武穆他愚否?文文山他又何嘗聰明?」

  關山月微微動容,道:「這麼說,侯爺是不願辭官隱退了?」

  傅威侯搖頭說道:「閣下,我直說一句,辦不到!」

  關山月道:「侯爺,您要三思!」

  傅威侯變色而起,倏又坐了下去,平靜地緩緩說道:「閣下,別讓我再把你的話當做威脅!」

  關山月端坐未動,道:「侯爺,關山月當能不屈於威武?何況您蓋世虎將?我說過,不敢威脅侯爺,是懇求!」

  傅威侯道:「那麼,閣下的好意我心領!」

  關山月道:「我不敢再勸王爺,我只有強忍悲痛!」

  傅威侯微一搖頭,道:「不瞞你說,我從剛才想到如今,我實在想不通,你既然明知四阿哥的用心,為什麼還要往圈套裏鑽!」

  關山月道:「侯爺明知他日的皇上對侯爺大不利,為什麼還矢志效忠?」

  傅威侯雙目一睜,道:「你就那麼忠於四阿哥麼?」

  關山月道:「侯爺以己度人,當知無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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