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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


  薛空群抬眼問道:「尊駕是……」

  逍遙宮主冷然道:「本宮的貴客,也是本宮的恩人江少俠,江少俠為查武林中人被擄的事,曾在揚州『梅花嶺』上『史祠』內拾到一角本宮專用信箋,誤以為擄人的是本宮,因而找來此地,要不是我一番解說博得江少俠相信,本宮恐怕就毀在那一角信箋之上,你……」

  薛空群低下了頭,低聲說道:「空群該死……」

  逍遙宮主道:「現在不是悔過的時候,答江少俠問話!」

  薛空群抬起頭望著江山道:「江少俠的大名可是一個山字?」

  楚雲秋一怔,道:「薛兄知道我?」

  薛空群道:「我雖然沒見過江兄,可是我聽他們說過,我知道江少俠要問什麼,擄人的是『百花城主』……」

  楚雲秋心頭一震,叫道:「『百花城主』?會是他……」

  薛空群道:「我在揚州被擄之後情願為他效力,因之我跟別人不一樣,並沒有馬上被控制神智,一直到今天,他告訴我必需炸毀『百花城』另覓他處建基,要我帶幾個高手進襲『逍遙宮』,以備他建基之用,我沒答應,他這才控制我,在我『百匯穴』上插一根藥針……」

  楚雲秋道:「原來如此,他炸『百花城』的事我知道,他就是為了要炸死我,這麼說『百花城』的人都是他擄去的。」

  薛空群道:「並不全是,有一小部分就跟著他,是他的死黨。」

  逍遙宮主道:「『百花城主』有沒有派人進犯他處?」

  薛空群道:「這倒沒有,他只是為覓棲身之地,當世之中沒有任何一個地方比本宮更適合,所以他要進犯本宮。」

  逍遙宮主道:「那就不要緊了,不過此獠也不能不盡早除去,你可知道他現今在何處麼?」

  楚雲秋道:「這個宮主就不必操心了,末學知道他要上哪裡去,末學自會去找他談一談的。」

  逍遙宮主道:「這是整個武林的事,怎麼能讓少俠一人……」

  楚雲秋道:「宮主有所不知,『百花城主』就是當年的『殘缺門主』,末學跟他另有糾葛。」

  逍遙宮主「哦」地一聲,道:「原來他就是當年的『殘缺門主』,怪不得他這麼邪惡,對了剛聽少俠說他炸毀『百花城』是為炸少俠,這是怎麼回事?」

  楚雲秋道:「容末學稍時再奉告,現在宮主可否讓薛兄起來幫末學料理一下眼前的事兒。」

  逍遙宮主自然知道他所指的是什麼,也明白他的用心,當即便說道:「江少俠的話我焉能不聽……」一頓喝道:「還不快起來幫少俠的忙去。」

  薛空群忙應聲站起。

  所謂料理眼前的事,也只是救醒那幾個黑衣人,好在楚雲秋出手有分寸,幾個黑衣人,雖然受了點傷,可是都不重,命還在。

  兩個人救醒了幾個黑衣人之後,把情形說了個清楚,幾個黑衣人跟「快劍」鄭華一樣,都是白道上的人物,對楚雲秋自是感激不迭,而且馬上就要去找「百花城主」算這個賬。

  逍遙宮主卻道:「諸位都是俠義中人,心急誅惡,我自不便阻攔,但除魔衛道人人有責,『逍遙宮』忝為武林一脈豈敢置身事外?諸位何妨在我這兒稍作歇息,容我盡速收拾一下,等天亮之後大家一起出發。」

  逍遙宮主有了這話,幾個人不便不聽。鄭華道:「既是這樣,我們就打擾了。」

  逍遙宮主當即往裡肅客,原來「逍遙宮」深藏山腹之內,石室到處,甬道密佈,簡直就像蜘蛛網。

  逍遙宮主把眾人讓進了一間客廳似的石室,裡頭的擺設全是石頭的,上頭鋪著獸皮,倒也好看實用。

  眾人望了望,逍遙宮主立即命仙兒帶一眾白衣少女收拾東西去了。

  薛空群突然推金山,倒玉柱,跪倒在逍遙宮主面前,道:「師父,現在諸事已經忙過了,是空群領罰的時候了。」

  逍遙宮主淡淡然道:「沒有什麼好罰的,你已經不是我『逍遙宮』的人了。」

  薛空群低下了頭,道:「師父,空群已然知罪,願領任何規法。」

  逍遙宮主還待再說,楚雲秋微一欠身道:「宮主可容末學說幾句話!」

  逍遙宮主道:「看來,少俠是為他說情。」

  楚雲秋道:「不,末學要派空群兄的不是。」

  逍遙宮主微微一愕,「哦」了一聲,道:「少俠說說看!」

  楚雲秋道:「空群兄怎麼樣拜在宮主門下,以及他是為什麼離開『逍遙宮』的,宮主那位女弟子已經全告訴末學了,末學以為空群兄身受宮主大恩,不該含憤離宮,尤其不該不辭而別,離宮後又險些鑄成大錯,不但該罰,而且該重罰。」

  逍遙宮主笑道:「少俠好心智,繞著圈子,還是讓我承認他是我『逍遙宮』的人。」

  楚雲秋道:「宮主,你跟空群兄畢竟有師徒之情。」

  逍遙宮主道:「他都能不念師徒之情,不辭而別,我為什麼……」

  楚雲秋道:「恕末學直言一句,空群兄當初所以離開『逍遙宮』,並不能全怪他。」

  逍遙宮主「哦」地一聲,道:「這我要聽聽少俠的高議。」

  「不敢!」楚雲秋道:「末學以為男女朝夕相處、日久生情,乃是天經地義的事,人非草木,人有血肉,有靈性;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也古有明訓,空群兄向宮主提出這項請求並沒有什麼錯……」

  逍遙宮主道:「我遵照『逍遙宮』的規法,錯了麼?」

  楚雲秋道:「末學不敢說宮主錯,但國法不外人情,宮主當初收留空群兄不就為一念不忍,不就覺得他跟『逍遙宮』有緣?既如此宮主又何必拆散這美滿姻緣,末學以為宮主在收留空群兄的當初,就應該想到這種事情遲早會發生。」

  逍遙宮主道:「少俠是說,我既有今日,何必當初。」

  楚雲秋道:「末學不敢,末學是願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姻緣既是生而注定事,又豈可因人為錯過姻緣。」

  逍遙宮主的話聲忽然變得有點異樣:「少俠,天下有情人未成眷屬的不少,錯過前生注定姻緣的也很多……」

  楚雲秋道:「誠然,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此事古難全,但末學以為,拆散人家的姻緣是天地間的第一殘忍人。宮主既為有情人扼腕,又何必為世間添一樁恨事!」

  逍遙宮主沒說話,一襲白衣無風自動,久久方道:「我對他有活命之恩,師徒之情,怎麼說,他也不該為這件事不辭而別。」

  楚雲秋道:「末學剛才說過,這是空群兄的不是,縱然錯不全在他,但他畢竟是個晚輩,該罰,而且該重罰;但人非聖賢,誰能無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還請宮主,在降罰之餘看末學薄面,破例成全。」

  鄭華輕咳一聲,抱拳道:「鄭華等也不自量力,為空群老弟求個情。」

  逍遙宮主道:「諸位這不是讓我自毀規法麼?」

  楚雲秋道:「宮主,人生在世,所求者何,名利都是假的,只有親情最真實,薛兄與仙兒姑娘,並非宮主親出,但師如父母,徒如子女,宮主難道不想兒孫繞膝,為『逍遙宮』中多添一份熱鬧。」

  逍遙宮主笑了,她笑著點頭道:「少俠真會說話,少俠真會說話──」

  笑聲突然消散,話聲忽然轉為沙啞:「少俠不知道,我也有個兒子,只是他一直沒有在我跟前罷了。」

  楚雲秋「哦」地一聲,道:「宮主那位少爺……」

  逍遙宮主道:「少俠今年貴庚……」

  楚雲秋道:「末學今年二十了!」

  逍遙宮主道:「真巧,我的兒子也跟少俠一樣大,只不知他現在……」

  住口不言,沒再說下去,顯然她有什麼難言之隱。

  楚雲秋道:「末學從小就沒有了母親,宮主要是不嫌棄,末輩願意認在宮主之膝下。」

  逍遙宮主「哎喲」地一聲,連忙說道:「不可以的,不可以的,這我怎麼敢當呢!這我怎麼敢當呢!」

  楚雲秋道:「末學只問宮主嫌不嫌棄!」

  逍遙宮主道:「嫌棄?我只怕求不到……」

  楚雲秋道:「那就行了。」站起來到逍遙宮主面前,恭恭敬敬的跪下磕了三個頭。

  逍遙宮主沒攔阻,身軀顫動,兩串晶瑩之淚,從覆面薄紗後落下,掉在襟前。她啞聲說道:「孩子,委屈你了!委屈你了!」

  鄭華等站起抱拳,齊聲道賀!

  楚雲秋卻站在逍遙宮主身旁,道:「乾娘,您是不是可以讓薛大哥起來?」

  逍遙宮主似乎什麼都忘了,一擺手道:「好,好,好,起來吧!起來吧!」

  薛空群磕頭稱謝站起。楚雲秋遞個眼色,又道:「薛大哥,快去把喜訊告訴仙兒妹妹,也好讓她高興高興,且讓她心安。」

  薛空群感激萬分地看了他一眼,正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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