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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三


  祖天香截口說道:「那麼,試問,七格格對一個敵方公門中人輕洩軍機,幾度幫他的忙,最後落個叛國之名,由尊貴格格一變而為階下之囚,七格格的忠在哪裏?七格格的義又在何處呢?格格你說呢?」

  七格格怔了一怔,臉色更顯蒼白,良久才道:「我什麼時候輕洩過軍機?」

  祖天香道:「貴國脅迫『紫金刀』的傳人來殺李德威,而七格格卻把貴國不願讓人知道的詳情告訴了李德威,使得那位『紫金刀』的傳人不再受貴國的控制,難道還不算輕洩軍機?」

  七格格身軀一陣凜顫,道:「那我……我只是認為兩國交戰應該用光明磊落的手法……」

  祖天香截口說道:「滿洲兵犯大明朝的北疆,七格格卻帶著貴邦的高手繞道由西邊潛入長安,這能算是光明磊落的手法麼?」

  七格格嬌軀暴顫,霍地站了起來,道:「祖天香,你不過是滿洲貝子的逃妻,不忠不貞不配跟我說話。我也不妨告訴你,即使你舌翻蓮花也休想讓我改變心意留下來。」

  祖天香坐著沒動,凝望著她柔聲道:「七格格,我們有句俗話,舉手不打笑臉人。我跟敏慧以一片真誠對七格格,七格格又怎好這麼對我。」

  七格格冷笑說道:「有什麼不可以,你不過是福安的逃妻!」

  祖天香柔婉一笑道:「我可以任憑七格格詬罵,只要七格格點個頭,答應留下來。」

  七格格冰冷的道:「那辦不到,滿洲人人忠義,頭可斷、血可流,要我變節移志,委身事敵那絕辦不到。」

  祖天香道:「七格格,你總是個女兒身,女兒家是要嫁人的,為什麼不選個意願中的歸宿,把終身託付給一位自己所愛的人?七格格蘭心蕙質,冰雪聰明,應該清楚自己的處境,應該知道回去會有什麼後果,七格格自以為忠義,卻落個叛國之名,而且把自己一生的幸福也斷送了,試問七格格你究竟為的是什麼……」

  七格格口齒啟動,剛要說話。

  祖天香那裏已然接著說道:「要是七格格心裏沒有李德威,我沒有話說,也是我的不對,要是七格格心裏有李德威,我認為七格格就該當機立斷,為自己的一生幸福做一明智抉擇,我是為七格格,也讓我再說一遍,我跟敏慧一片真誠,求七格格留下。」

  祖天香那裏邊說,七格格這裏邊低頭。

  祖天香把話說完,七格格已然又坐了回去,長久,她抬起了頭,臉上不再見冰冷的神色,有的只是一片莊重。

  她道:「姐姐的好意我懂,彼此均為女兒身,我也不怕什麼羞恥,姐姐這般對我,我也不誠有什麼隱瞞,我可以告訴姐姐,對他,我早已身陷情網,不克自拔,可是就因為彼此間的立場,使我不敢對他剖白,我作繭自縛,我痛苦,只是我一直咬著牙忍著,有好幾次話到嘴邊我又強咽下去,考慮再三,我還是認為我不能放棄自己的立場……」

  頓了頓道:「我明白意願中的歸宿,把終身託給一個自己所愛的人,是女兒家一生中最大的心願,最大的幸福,我也知道這幸福屬於我與否,只在我或去或留的一念之間,我更明白我回去之後會面臨到什麼?可是我還是不能捨棄自己悲慘一輩子,幾位姐姐愛我,當不願陷我於不忠、不孝、不義……」

  「格格!」阿喜帶著一聲悲呼從套間裏撲了出來,往七格格面前一跪,一頭扎進了七格格懷裏,失聲痛哭。

  李德威、楊敏慧、沈玉霞跟著也出來了,三人臉上的表情都夠凝重的。

  事不關沈玉霞,她大可不必跟著難受,可是她臉上籠罩著的也是一片凝重,也許這就是有血有肉,有靈性,有感情的人的情操吧。

  七格格伸出顫抖的手撫著阿喜的秀髮,哭得讓人心酸,道:「別這樣,這麼個大人了,也不怕人家笑話。」

  阿喜哭著說道:「格格,您不能回去,您絕不能回去……」

  七格格抬眼望向楊敏慧,道:「楊姑娘,多謝你一番好意,是我有我不得已的苦衷,還要請楊姑娘曲諒。」

  楊敏慧目光凝注,道:「我還企求著七格格能改變心意。」

  七格格道:「改變心意易,變節移志難,改變心意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變節移志卻會落個不忠不義,讓人唾罵千古,那就不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了,是不?」

  楊敏慧道:「我平常很自負,往七格格面前一站,我自覺渺小了不少。」

  隨話,緩緩地把頭低了下去。

  七格格道:「楊姑娘客氣了,楊姑娘是讀過聖賢書的帥府千金,一旦到了我這個處境,相信會比我更為堅決!」

  她轉眼望向李德威,道:「你我不該生在兩個不同的族類裏,滿洲跟貴朝之間根本也不該戰事,今生已矣,願卜來生!」

  頭一低,轉身就走。

  「七格格!」書房裏同時響起幾聲叫喚。

  阿喜撲過去,抱住了她的腿。

  七格格回過身來道:「對了,我忘了我把阿喜交給幾位了請好好地待她,我會感同身受的。」

  說完,她正要轉身再走……

  阿喜突然站了起來,道:「不!格格,婢子跟您走,有什麼罪跟您一塊兒受,要死婢子也要跟您死在一起。」

  七格格臉色變了幾變,身軀泛起了一陣顫抖,唇邊泛起一絲悲淒笑意,道:「也好,咱倆一塊兒走吧。」

  楊敏慧突然說道:「大哥,送七格格一程。」

  李德威邁步跟了出去。

  七格格轉身攔住了李德威道:「不必了,送君千里終須一別,何必徒亂人意。」

  楊敏慧道:「這一別,不知何年何月何日才能再相見,何不讓他多看七格格兩跟。」

  七格格神色一黯,美目中淚光也為之一湧,苦笑說道:「姑娘這是何苦?」

  帶著阿喜,轉身行了出去。

  李德威默默地跟了出去。

  書房裏,楊敏慧突然低下頭哭了。

  祖天香走過去,輕輕拍了拍楊敏慧的香肩,她想安慰楊敏慧,可是兩眼裏也有淚光,而且一句話也沒能說出來。

  七格格拉著阿喜,默默地在前頭走。

  李德威默默地跟在後頭,他只覺得胸口像有什麼東西塞在那兒一樣,堵得慌,恨不得能仰天長嘯一聲。

  從書房到大門這條路,李德威平日覺得它不算短,可是這會兒他卻覺得它突然間縮短了不少。

  大門到了,李德威趕前兩步拉開了偏門,道:「七格格,恕我不遠送了。」

  李德威道:「七格格請保重。」

  七格格抬眼凝注,那一雙美目裏所包含的,太以複雜,不過有一點一眼便能看出來,那就是令人心碎,令人腸斷。

  長久,她才輕輕說了一句:「你也保重。」

  阿喜突然拜了下去,道:「李爺,婢子拜別了

  李德威忙一閃身,道:「喜姑娘,我不敢當。」

  阿喜站了起來,卻低著頭哭了。

  七格格那失色香唇邊掠過一絲抽搐,道:「今生已然無望,來生我一定相隨。」

  李德威緩說道:「謝謝七格格。」

  七格格口齒啟動了幾下,似乎想說些什麼,可是她說不出口,

  突然拉著阿喜走了出去。

  李德威跟上了一步,但沒跟出門去。

  剎時間,七格格顯得更虛弱了,她的步履有點不穩,身子也輕微的搖晃著。

  李德威伸手關上了門。

  他不忍再看了。

  黯然銷魂者,唯別而已。

  這是生離,也很可能是死別!

  此一別後,能不能再相見,沒人知道。

  很可能這一別會成永訣。

  李德威無論哪一方面都高人一等,因為他是「布衣侯」銀牌令主的衣缽傳人,銀牌令主把西五省交給了他,足見他有擔當大任的條件與能力。

  而他畢竟是個人,「情」之一事神仙難免,何況是血肉之軀,有靈性,有感情的人。

  世界上最令人悲痛的,莫過於兩個相愛的人不能結合了。

  是誰人在有情的這一時間劃下了一道鴻溝?

  天乎?人乎?

  突然間,李德威揚了眉,呼了一口氣,邁步走了回去,步履仍是那麼穩健,那麼灑脫。

  楊敏慧已經收了淚,可是一雙美目紅紅的!

  此情此景,最斷人腸,現在變得很脆弱的沈玉霞也暗著灑了幾點熱淚。

  李德威走了進來,道:「小妹,我餓了,該吃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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