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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


  趙曉霓沒再唱,鬆開了羅漢的手,玉手落在了羅漢的臉上,輕輕地撫摸著,道:「睡吧,羅漢,一覺睡到大天亮,什麼都別想,哪兒都別去……」

  羅漢突然睜開了兩眼,但只是那麼一睜,一剎那之後他就兩眼失神,像是十分疲乏,睡意極濃地又閉上了眼。

  趙曉霓輕輕吁了一口氣,直起了腰。

  就在這時候,一個清朗話聲起自門外:「姑娘錯了!」

  趙曉霓一驚站起,輕聲喝問道:「誰?」

  門外那清朗話聲道:「我姓李。」

  趙曉霓一怔,旋即定了定神道:「可是李恩公?」

  門外那清朗話聲道:「不敢當,正是姑娘見過的那個姓李的!」

  趙曉霓忙去開了門,李德威當門而立,含笑說道:「姑娘好。」

  趙曉霓忙道:「李大俠好,請進來坐。」

  李德威沒客氣地進了屋,炕上的羅漢睡得真熟,他連眼皮都沒動一動,李德威往炕上掃了一眼:「姑娘用法術讓他入了睡?」

  趙曉霓點了點頭道:「我不得不這樣,李大俠不知道,他明天一早要赴約跟人決鬥去……」

  李德威道:「我來了半天了,都聽見了,剛才那位邀約他的人來的時候,我也在。」

  趙曉霓臉上微紅,輕輕地「哦」了一聲。

  李德威道:「姑娘原諒,我是來給姑娘送個信兒的,可是姑娘一直陪著他,我不敢進來。」

  趙曉霓道:「其實也沒有什麼,我跟他是真情相愛,但止於禮,並沒有不可告人之私……」

  頓了頓,接問道:「李大俠要告訴我什麼?」

  李德威道:「他為什麼受『滿洲』逼迫來殺我,原因我已經知道了……」

  趙曉霓心裏一跳,美目圓睜,道:「噢,是……」

  李德威看了炕上羅漢一眼,道:「他唯一的親人,他的祖母被『滿洲』拘為人質……」

  趙曉霓脫口叫道:「啊呀,他們的手段好卑鄙啊,這麼說,他要殺李大俠,是為救他奶奶!」

  李德威道:「是的,『滿洲』給了他條件,只要能取得我項上人頭,馬上釋放他奶奶。」

  趙曉霓輕輕嘆了一聲道:「那就難怪了,他是他奶奶一手帶大的,他奶奶疼他疼的不得了,他也是個很孝順的人,難怪他會不顧一切,難怪他寧可使自己成為千古罪人!」

  李德威道:「他生性淳厚,不願傷人,可是他不能不救他奶奶,這種事是很難取捨的,他只有這麼一個親人,祖孫倆相依為命,他至孝,他奶奶也那麼疼他,他只有選擇前者,這也是人之常情,無可厚非。」

  趙曉霓道:「多謝李大俠曲諒。」

  李德威道:「姑娘不必客氣,我不是個不明是非的人,同時我對他也相當愛惜,當世之中像他這樣的人不多,像他這樣的奇才更少,要任他錯下去,那未免令人扼腕,也是我的罪過,再說,我的長輩跟他的尊人,當年都並稱一時的人物。」

  頓了頓道:「我已經把這件事告訴了我一個朋友,我這個朋友是『滿洲』的親貴,雖然彼此立場敵對,但她極具正義感,她不知道便罷,只一知道,我料她不會不管,不過據說主持這件事的是個身分地位比她還要高的人,縱然她挺身做不平之鳴,恐怕收效不會太大。」

  趙曉霓道:「李大俠能有這番心意,已經令人感激了。」

  李德威道:「姑娘應該知道我愛惜他,要不然今夜我不會躲他。」

  趙曉霓道:「我明白李大俠寬懷大度,俠膽仁心,可是……」

  李德威道:「我不求他知道!」

  趙曉霓沉默了一下道:「他奶奶在『滿洲』掌握之中,為救他奶奶,他只有不顧一切的對付李大俠,照這麼看,這件事……」

  李德威搖頭說道:「我倒不擔心他怎麼對付我,姑娘冰雪聰明,應該知道,即或他能殺了我,『滿洲』也不會滿足的,他們會一而再、再而三地逼迫他為他們做事,為他們賣命,如今這西幾省到處潛伏著『滿洲』派來的奸細,另外還有不少居心叵測的幫會組織伺機而動,假如再加上一個他,西幾省的處境實在堪慮……」

  趙曉霓道:「我知道,我會盡我的心力勸阻他的!」

  李德威搖頭說道:「姑娘深明大義,令人欽佩、無奈,只要他奶奶在『滿洲』掌握中一天,恐怕誰也勸不了他。」

  趙曉霓道:「釜底抽薪之計,只有先救出他奶奶。」

  李德威搖頭說道:「談何容易,『滿洲』遠在北地,天下又這麼大,誰知道他們把他奶奶藏在何處,這種事只許一次,也只許成不許敗,萬一打草驚蛇,弄巧成拙,那就是畫虎不成反類犬了,那後果……」

  住口不言。

  趙曉霓愁聚眉鋒道:「那可怎麼辦……」

  李德威道:「辦法是人想出來的,這件事難雖難了些,可絕不是毫無辦法可想,我自會盡心盡力,姑娘放心就是。」

  趙曉霓道:「趙曉霓感同身受……」

  李德威道:「姑娘不必客氣,像他這麼個人,需要姑娘這麼一位奇女子陪伴,也是他的福氣,在他今後一生中,姑娘對他的幫助很大,也可以說姑娘能造就他,也能毀滅他,他是聖是魔,全在姑娘一念之間,為他,也為大明朝,我請姑娘好好陪著他,永遠別遠離他一步!」

  趙曉霓紅了嬌靨,低下了頭,道:「我會的、這也是我的心願。」

  李德威道:「我也請姑娘往後做事要三思,要慎重,像眼前這件事,姑娘就做錯了!」

  趙曉霓抬起了頭,嬌靨上猶帶三分紅暈,道:「李大俠是指……」

  李德威道:「姑娘所以施法術催他入睡,是不是想讓他誤了明天一早,『牛頭古剎』前的約會?」

  趙曉霓點頭說道:「是的。」

  李德威道:「姑娘,這種事躲不掉的!」

  趙曉霓道:「我知道,可是能躲一天便是一天……」

  李德威道:「姑娘恐怕沒想到,姑娘這樣做很可能會毀了他。」

  趙曉霓道:「我這麼做會毀了他,怎麼會?」

  李德威道:「姑娘,我輩俠義中人,行走江湖除了行俠仗義,濟弱扶危之外,還要維護上一代那得來不易的聲名,這就跟為人子女者,為人做事要光門楣、耀祖先的道理一樣,他對姑娘說過,自他從他尊人手中接過這把『紫金刀』那一刻起,他就負有維護『紫金刀』這三字聲名的責任,這是他的義務,也可以說是他的權利,倘若他這次決鬥爽約不到,武林中一旦傳出『紫金刀』後人『貪生怕死怯敵』這六個字……」

  趙曉霓道:「我明白了,可是殺人不是一件好事,也有違他的本願,更不足明志見勇啊!」

  李德威點頭說道:「我明白,姑娘說的也是至理,動槍拔劍,那只是匹夫血氣之勇,昔張良納履橋下,韓信曾受胯下之辱,大丈夫要能伸能屈,要能做小忍,甚至要忍人所不能忍,可是他生性至孝,絕不容許別人污蔑他的先人,尤其他又是一副寧折不曲的剛直性子……」

  趙曉霓嘆了口氣道:「看來李大俠瞭解他比我還深,我只是不願他多造殺孽!」

  李德威道:「姑娘,有的時候殺孽是無法避免的,像馳騁沙場,捍衛疆土的將士,保國衛民是他們的天職,是他們的本分,一旦外敵來犯,他能不殺人麼?江湖上也是一樣,江湖上不乏十惡難赦之徒,你不殺他,他便殺你,要放過一個十惡不赦之徒,有時候積下的罪孽遠比殺孽為重,十惡不赦之徒無惡不作,放過他一個,便不知要死多少善良的人……」

  趙曉霓恍然說道:「多謝李大俠明教,我懂了,明天天不亮我就叫醒他。」

  李德威沉默了一下道:「其實,明早這場約鬥,他是凶多吉少。」

  趙曉霓一驚道:「怎麼,李大俠是說他不是那人的對手?」

  李德威道:「要在他沒遇見姑娘之前,那人絕不是他『紫金刀』的對手,可是在他遇見姑娘後的如今,這情形就改觀了,姑娘懂我的意思麼?」

  趙曉霓眨動了一下美目道:「李大俠是說我使他分了心?」

  李德威道:「倒不是姑娘使他分了心,而是一個『情』字能使任何人分心,他如今變得十分脆弱,煞氣毫無,相反地,我剛才隱身院中暗處,卻看見那邀鬥他之人也看準了這一點,要不然絕不敢跑來邀鬥挑戰。」

  頓了頓道:「當然,這種情形要是在兩個功力懸殊的人之間,是不足慮的,要是在兩個功力相差不多的人之間,就足能使強者轉弱,弱者轉強。」

  趙曉霓道:「這麼說,是我害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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