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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九


  傅砚霜一双美目异采闪动,口齿启动了一下,欲言又止。

  傅夫人却老眼圆睁,脱口说道:“哥儿好俊的人品,只有我南宫大哥才配有这种传人,也只有哥儿才配人我南宫大哥门墙。”

  李德威微一欠身道:“夫人夸奖。”

  傅夫人道:“哥儿,论起来你该叫我一声傅婶儿。”

  李德威道:“是,傅婶儿。”

  傅夫人那憔悴的脸庞上,浮现起一丝难得的笑意,道:“此时此地能碰见哥儿这么个自己人,确实不容易,我跟你砚霜妹离家避祸,正在难中,咱们只有在这‘晋祠’之中席地坐坐了。”

  李德威欠身恭应了一声。

  三个人席地坐下,傅夫人目光一凝,道:“哥儿要上哪儿去,怎么到了这儿?”

  李德威当即把他接掌“银牌令”,陕西辅佐杨督帅,跟满洲高手及武林四大家周旋的经过,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静静听毕,傅夫人老泪双垂,颤声说道:“苍天有知,怎不庇佑好人,杨督帅朝廷柱石,国之干城,布政五省,万民钦敬,这么一位好官竟……”

  李德威缓缓说道:“杨督帅罹难,固属朝廷之一大损失,灾民遍野,哭声震天,尤其令人痛心。”

  博夫人道:“这么说哥儿如今是往太原报仇去。”

  李德威道:“是的,侄儿为的不是私仇,为的是大明朝,为的是千万生灵,射人射马,擒贼擒王。”

  傅夫人道:“哥儿一腔热血,万丈豪情,仁心义行足以感天动地,惊鬼泣神,令人好生敬佩。只是李自成身周难免不广布死士,哥儿要下手于他,恐怕不大容易。”

  李德威眉宇间的煞气闪漾了一下,道:“侄儿也知道不容易,侄儿不惜一死。”

  傅砚霜双眉一扬,道:“李大哥错了,也不该说这话,而李大哥是南宫伯伯的衣钵传人,当今武林之英雄翘楚,满虏入侵,外患更大,李大哥还有更艰巨的任务,怎可不惜有用之身,轻易言死!”

  傅夫人两眼一睁,叱道:“放肆,小小年纪,懂什么,怎么好对你李大哥无礼。”

  李德威道:“傅婶,霜妹妹说的是情是理,让我汗颜愧煞。”

  傅夫人轻轻一叹道:“哥儿是自己人,我也不客气了,你霜妹妹说的不错,你还有更艰巨的任务,应该珍惜有用之身,不可轻举妄动。”

  李德威欠身说道:“是,多谢傅婶儿教训。”

  傅夫人道:“哥儿别客气了,唉,可惜你傅叔不在这儿,要不然能见着你,他不知道会有多高兴呢。”

  李德威目光一凝,道:“傅叔现在……”

  傅夫人两眼一红,低下头去。

  傅砚霜道:“太原陷落,知爹之名,逼爹效力,爹宁死不肯,被他们抓起来了,娘怕他们拿娘跟我来威胁爹,所以离家逃了出来。”

  李德威神情猛震,脸色大变道:“老人家被押在……”

  傅大人忙抬头说道:“哥儿,不可造次……”

  李德威道:“老人家有难,傅婶儿让侄儿怎么安坐,侄儿若不把老人家救出来,何以对义父,请您告诉我……”

  傅砚霜道:“听说爹被他们押在狄村,我跟李大哥一块儿去……”

  李德威道:“狄村?”

  傅夫人道:“狄村就是大唐开国元勋狄仁杰的故居……”

  李德威道:“傅婶儿,狄村怎么走法?”

  傅夫人道:“狄村在‘首义门’外八里处,从这儿去该往北,约莫五六里远近。”

  李德威站起来,道:“您跟霜妹妹在这儿等……”

  傅砚霜霍地站起来,道:“我跟李大哥一块去。”

  李德威道:“不,霜妹妹,老人家不能没人照顾。”

  的确,怎么能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家一个人留在这空无人迹的“晋祠”里。

  傅砚霜没有再说话。

  李德威冲博夫人一躬身,道:“傅婶儿,我去了。”

  转眼望向傅砚霜道:“霜妹妹,请小心照顾老人家,我熄灯了。”

  抬手一指径向着神案点了过去,剎时,大殿里又是伸手难见五指的一片漆黑。

  只听大殿里响起了两个话声:

  “哥儿小心!”

  “李大哥小心!”

  却没听到李德威回答。

  随听到傅夫人道:“砚霜,走远了,你李大哥是你南宫伯伯的衣钵传人,一身所学恐怕在当世一二人间。”

  傅砚霜道:“我要有李大哥这样的身手,爹也不会遭难了,说什么我也得让李大哥教教我武功。”

  (就因为她有这么一念,后来才成为“洪门天地会”的双龙头,也使得“洪门天地会”成为汉族世胄,大明遗民中,反清复明的一支主力。)

  ***

  “狄村”不算小,差不多有百十户人家。

  这时候家家户户十之八九都熄灯了,只有一两个地方还亮着灯,这亮灯的几个地方中,有一个在村子西边。

  村西紧挨着几株大槐树下,有这么一户外头挂着招牌,可是已看不清招牌上写的是什么字的人家。

  两扇门敞开着,灯光挺亮的,却透射到外头。

  里面摆了几张方桌子,有一张方桌上围坐着五六个黄衣汉子,袒胸的袒胸,露臂的露臂,正在那儿猜拳行令。“三桃园”、“哥儿俩好”地大呼小叫着、闹着。

  桌上杯盘狼藉,酒菜已经吃的差不多了。

  旁边站着个身穿粗布衣裤的老头儿,垂着手,哈着腰,一副唯恐侍候不周的模样,看上去好不可怜。

  这五六个黄衣汉子正在那儿嚷着闹着。

  在村子寂静的夜里,分外的响亮。左右邻舍没人出来干涉。

  蓦地里一阵狗叫由远而近,那狗叫声呜呜的,尾音拖得长长的,在这寂静的时候,好不刺耳难听。

  五六个黄衣汉子一怔,剎时都静了下来。

  “娘的,这哪是叫?分明是哭!”

  “哼,霉气,我他娘的,最讨厌听狗哭了,一听见这玩意儿,就头皮发麻,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

  “哼,好出息,一天到晚在刀上舐血,在死人堆里打滚,居然听见狗哭就害怕,行了,别天南地北的跑了,回家钻被窝抱老婆去吧。”

  “嘿,有老婆我还会往外跑,这一跑可跑对了,今儿个到这儿,明几个到那儿,看上哪一个,哪一个就是我老婆,一天换个,高兴起来一天换好几个,多好。”

  这番话引起一阵肆无忌惮的得意大笑。

  “你小子从穿了这身衣裳之后,到如今换了几个老婆了?”

  “哈!那还算得过来,把脚指头算上都不够。”

  又是一阵粗野骄狂的大笑。

  “喂!我说马老呀,你吃过狗肉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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