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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六


  轉眼間,白馬馳到,長嘶踢蹄而起,一個飛旋停住,好俊的騎術,玉貝勒控韁端坐,顧盼生威。

  架著斷腿黑衣人的兩名護衛忙躬身:「貝勒爺!」

  後車的護衛們也下來了,忙也見禮。

  李詩欠了欠身:「貝勒爺!」

  玉貝勒這才翻身下馬:「我聽他們稟報,說你護著我妹妹出城去了,特地趕來看看,怎麼到這兒來了,這是怎麼回事?我妹妹呢?」

  李詩道:「貝勒爺還沒有回府去?」

  「沒有。」

  李詩只得把前因後果說了一遍。

  聽畢,玉貝勒雙肩一揚望斷腿黑衣人:「這個就是他們其中的一個?」

  「是的。」

  「該死!」玉貝勒一聲冷叱,揚起馬鞭就抽。

  李詩伸手架住:「貝勒爺開恩,草民擅自做主,准他將功折罪,並答應給他治腿。」

  玉貝勒收回了馬鞭:「謝謝你救了我妹妹跟賈姑娘。」

  「草民不敢。」李詩欠了個身。

  「他說其他的人帶著吳額駙藏在這兒,人呢?」

  「許是有什麼警兆,天亮之前換地方了!」

  「也只有在天亮之前了,天亮以後不可能。」

  「草民也這麼想。」

  「你打算怎麼辦?」

  「草民正打算讓他們幾位押著兩輛車回去,草民繼續搜尋。」

  玉貝勒向著幾名「肅王府」護衛一揮馬鞭:「你們回去吧,把其他的人交『查緝營』,這個人暫留府裏,給他治腿。」

  幾名護衛轟然恭應。

  黑衣人忙躬身哈腰:「謝貝勒爺恩典,謝貝勒爺恩典。」

  玉貝勒道:「別謝我,是這位李俠士救了你的命!」

  「是、是,謝謝李俠士,謝謝李俠士。」黑衣人轉過來又謝李詩。

  李詩道:「好了,趕快走吧!」

  幾名「肅王府」的護衛架著黑衣人各自上車,趕著兩輛馬馳去。

  望著眼前的玉貝勒,李詩心裏有高興,有難受,高興的是手足重逢,弟弟挺拔俊秀,一表人才,難過的是兄弟對面,卻不能相認,旋即他定了神,欠了身:「草民告辭。」

  玉貝勒抬手:「我跟你一起找!」

  李詩微一怔,隨即又欠身:「草民斗膽,敢情貝勒爺收回成命。」

  「你不要我跟你一起找?」

  「是的!」

  「為什麼?」

  「如今禁衛各營精銳盡出,整個內城都需要貝勒爺坐鎮指揮,況且,搜尋那些人,草民一個人較為方便。」

  玉貝勒遲疑了一下:「好吧!依你。」

  翻身上馬,飛馳而去。

  ***

  望著玉貝勒飛騎馳出胡同不見,李詩轉身又進了宅院。

  這回他仔細找,仔細看,根據那些痕跡,他很快就有了收穫。

  第一:那些人走得匆忙,沒工夫消滅這些痕跡。

  第二:那些人是從後門走的。

  從第一項看,可能他們的確發現了什麼警兆,才慌忙撤離,連消滅痕跡的工夫都沒有。

  從第二項看,那麼多人,還帶著個吳額駙,又走得匆忙,沿途一定會留下痕跡,順著痕跡找下去,應該會有所獲。

  李詩沒有多耽誤,他立即從後頭出了宅院。

  後頭不是胡同,是一片荒地,野草,老高,荒地一直延伸到城牆根兒。

  城牆根兒歸城牆根兒,他們從這兒走不了,否則他們也不會那麼費事,分出幾個人,潛入「肅王府」去劫持內眷了。

  為什麼從這兒走不了,一看就明白了,因為這一帶的城牆根兒長滿了帶刺的荊棘,根本沒辦法近城牆根兒。

  這恐怕是誰也想不到的。

  既然這兒走不了,那當然是往別處去了。

  往別處去只有一條路,匆忙間也沒有選擇,從這片荒地走。

  那麼多人踩著野草,能不留痕跡?

  那片荒地,很明顯的痕跡,草都倒了,像一條路似的,往遠處延伸。

  李詩就順著這痕跡找下去。

  走完草地還有別的。

  頓飯工夫之後,他來到一處

  不遠處那地方,是一片樹林,相當茂密的樹林。

  樹林裏似乎有人家,因為有路進樹林,也有炊煙從樹林裏冒起。

  差不多,是該做午飯的時候了。

  路上的一些痕跡,就隨著路進了那片樹林。

  李詩就順著那條路走了過去。

  越走越近樹林,一般這種樣的人家,都養的有狗,生人一接近,狗老遠就叫起來了。

  可是樹林裏的人家,似乎沒有養狗,李詩已經進了樹林,還沒有聽見一聲狗叫。

  李詩進了樹林,眼前立時為之一暗,可見樹林枝葉是多麼茂密。

  也就在這時候,李詩覺察出附近有人,人只有一個,不在別處,而是在樹上枝葉茂密處。

  人躲在樹上枝葉茂密處幹什麼?

  怪不得不養狗,因為有人瞭望,居高臨下,看得更遠,不論誰走近,都難逃過他的目光。

  是這樣麼?

  不是吧!

  要是,為什麼李詩已經進了樹林,他還沒有一點動靜?

  也許是爬上樹玩的孩子?

  不管是不是,他沒有動靜,李詩也裝不知道,繼續往裏走。

  可是他已經警覺到了,樹林裏住的人家,似乎不是一般人家。

  往裏走沒十幾步,他覺察有人的那棵樹上,響起了幾聲鳥叫,聽不出是什麼鳥叫,可是很好聽。

  李詩照樣沒理會,他終於到了樹林中間。

  樹林中間是片空地,就在這片空地上,座落幾間茅屋。

  看這幾間茅屋,這戶人家的人口不會太多,頂多五六口,現在屋外沒有人,只有煙囪冒著炊煙。

  想必人都在屋裏,或者男人都出門幹活兒去了,家裏只有老弱婦孺,這時候正在做飯,沒到屋外來。

  幾間茅屋周圍都是一圈空地,空地過去才是樹林,空地上有石頭,有木墩,大概是劈柴用的,應該是石頭上、木墩上,都有劈些的痕跡。

  李詩沒往幾間茅屋去,他就在一個木墩上坐了下來,一副歇歇腳的樣子。

  只坐了一下,茅屋裏不見有人出來,人聲卻來自背後:「找誰呀?」

  李詩似乎嚇了一跳,忙回望,背後著個穿一身粗布衣褲的中年人,一身粗布衣褲不合身,濃眉大眼,神情慓悍,也不像是住在這種地方的那種人。

  李詩忙站了起來:「我走累了,坐這兒歇歇。」

  「你怎麼會走進樹林子來的?」

  「我看見樹林裏有煙往上冒,知道住的有人家,想進來要碗水喝。」

  「那怎麼不過去要?」

  「沒看見人,沒敢貿然過去。」

  「你是內城裏的人?」

  「是呀!我在一家公館裏當差。」

  「到這一帶來幹什麼?」

  「我昨天晚上在城外沒回來,今天要進城,卻見城門口盤查得很厲害,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兒,我沒敢走城門,走城牆底下一個洞鑽了進來,一進城卻又見到處是崗哨,到處盤查,我沒敢貿然回去,所以跑這兒來了。」

  「你怎麼知道城牆下有個洞?」

  「我鑽那個洞不是頭一回了,以前偷偷出城去玩,溜進溜去的,從來沒人知道。」

  「你可真行,你在這兒等著,我去給你端碗茶來!」

  「謝謝你!謝謝你!」

  「別客氣了。」

  中年人往茅屋去了。

  望著中年人的背影,李詩知道,這中年人就是剛才藏在樹上的那個人,也就是叫得很好聽的那隻鳥。

  因為他在中年人還沒有到他背後之前就知道了,這中年人身手相當輕捷。

  這種地方怎麼會住這種人?

  不是的,這種人一定是臨時住到這兒的。

  那麼,原住在這兒的那家人呢?在茅屋裏麼?還在麼?

  沒一會兒工夫,中年人端著一碗水從茅屋出來,走了過來。

  李詩沒動,一直到中年人走近,他才迎上兩步接過了那碗水:「謝謝!」

  「你太客氣了,一碗水算什麼!」中年人道。

  李詩沒再說什麼,把那碗水喝了,把碗還給了中年人,就要走。

  中年人道:「別忙走,再歇會兒。」

  李詩道:「差不多了。」

  「你怎麼知道現在就沒盤查了。」

  這倒是。

  李詩呆了一呆,沒動,道:「你知道不知道,城裏為什麼到處盤查。」

  中年人道:「聽說是那家大公館遭了賊,丟了不少貴重東西,你這時候往走回,昨天晚上又在城外,萬一讓他們拿你當賊辦,那可是麻煩哪!」

  李詩忙道:「我不怕,我又不是賊!」

  「你說你不是,得讓他們信才行,你不是不知道,這班吃糧拿俸的,讓上頭逼急了,經常胡亂抓個人充數交差,有多少冤枉啊!」

  這可是實情。

  李詩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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