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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〇


  吴三桂走过来,大剌剌的往虎皮椅上一坐,两名贴身护卫则紧立背后左右。

  吴应骐上前一步,恭谨躬身:“末将见过王爷。”

  吴三桂走过来,大剌剌的往虎皮椅上一坐,两名贴身侍卫则紧立背后左右。

  吴应骐上前一步,恭谨躬身:“末将见过王爷。”

  吴三桂两道锐利目光则投向李诗。

  李诗从容、泰然,微一躬身:“草民李诗,见过王爷。”

  吴三桂脸色变了:“你就是那个京里来人?”

  “草民正是。”

  “你不过是个江湖百姓,见了本藩居然敢做不为礼,你有几个脑袋!”

  那一十六名护卫立即手抚刀柄,作势欲动。

  李诗依然从容、泰然:“草民为天下百姓而来,王爷既以匡复为己任,不应该在小节上斤斤计较。”

  “不管怎么说,礼不可废。”

  “王爷认为礼不可废?”

  “当然。”

  “那么草民身怀先皇帝御赐宝物,所到之处如御驾亲临,王爷是不是该下位行大礼?”

  “大胆!”吴三桂脸色再变:“本藩起兵匡复在即,那还认什么爱新觉罗是皇帝。”

  “敢问王爷,那王爷还要自称什么本藩?王爷这个平西王又是怎么来的?”

  “好一张利口!”吴三桂大喝而起。

  十六名护卫十六把刀,一起出鞘。

  李诗那把这种阵仗放在眼里,他依然从容、泰然,像没有看见一样。

  显然,那十六名护卫就等一声令下了。

  “我要杀你易如反掌吹灰。”吴三桂道。

  “草民斗胆!”李诗道:“未必,草民要是怕死,也不会千里迢迢跑云贵来见王爷了,而且草民认为王爷也不会杀草民。”

  “你认为我不会杀你?”

  “王爷率百万雄师,以匡复作为号召,未出师而先杀一个为天下百姓请命的小百姓,那不是智举,也会让天下英雄耻笑。”

  吴三桂脸色速变,但他终于还是缓缓坐了下去:“好,我就将你一颗人头,暂时寄在你的项上。”

  铮然一声,十六把刀又一起入鞘,十六只手也离开了刀柄。

  吴三桂目光凝注,锐利逼人:“听说你还是分别在‘张家口’、‘北京城’分别坏我大事之人。”

  “事实如此,草民不敢否认。”

  “还有,擒鳌拜,败贝勒纪玉的,也是你?”

  “是草民。”

  “恐怕你还不知道,本藩跟鳌拜的渊源。”

  “草民不知道,宦海中事,草民也一概不过问。”

  “那么本藩告诉你,本藩扒你的皮,抽你的筋都不为过。”

  “是因为草民先擒鳌拜,阻他谋篡,现在又来坏王爷的大事?”

  “你算得上是一个明白人。”

  “王爷,各有立场……”

  吴三桂沉声道:“说什么各有立场,你弃宗忘祖,卖身投靠。”

  “王爷,请恕草民直言,什么人都能骂草民弃宗忘祖,卖身投靠,唯独王爷不能。”

  “你找死!”吴三桂怒拍座椅扶手:“当年一念之误,所以本藩如今要赎罪!”

  “王爷真是为赎罪么?”

  “你……”吴三桂霍地又站了起来。

  一十六把钢刀再次一起出鞘。

  “王爷要真是为赎罪,就不应该再轻易杀人。”

  吴三桂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还是坐下了。

  十六把钢刀又入了鞘。

  “吴应熊的信呢?”

  李诗当即探怀取出那封信,双手递出。

  吴应骐接了过去,上前呈与吴三桂。

  吴三桂拆阅了那封信,然后抬眼:“这封信,是你让他写的?”

  李诗道:“也是吴额驸自己悲天悯人。”

  “好一个悲天悯人,他不会不知道,本藩志在匡复。”

  “知父莫若子,吴额驸当然知道王爷的心意。”

  吴三桂脸上掠过一抹异样神色:“信我已经看过了。”

  “但不知王爷……”

  “他既然知道本藩的心意,就不该写这封信,当然,本藩也知道,以他如今的处境,有他的不得已。”

  “王爷,不要污蔑了吴额驸,也不要冤枉了朝廷,这封信完全是吴额驸愿意写的。”

  “那是你说的。”

  “要是真如王爷所说,吴额驸不写这封信是死,写了这封信,王爷不听他劝他也是死,他为什么还要写这封信?”

  “他是希望我听他劝,可以幸保不死!”

  “那么,一个为人子者的期盼,可能要落空了!”

  吴三桂脸色为之一变:“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王爷真能不顾自己的骨肉?”

  “他既为我子,就该从容赴死,他为匡复而死,死得壮烈,死得荣耀。”

  “倘若是为一个为人父者的私欲而死,那就死得太不值得了!”

  吴三桂大喝:“李诗……”

  “王爷,真为什么起兵,王爷自己最清楚,吴额驸有悲天悯人之心,王爷就不为各地百姓着想?”

  “本藩这就是为收复河山救百姓。”

  “怕只怕百姓末蒙其利,先受其害!”

  “那是无可避免的!”

  “王爷可知道慧娘?”

  “你还敢跟本藩提慧娘!”

  “慧娘都能为吴额驸死……”

  “儿女私情怎比得匡复大业。”

  “当年王爷留吴额驸在京的时候,是不是就打算不要这个儿子了?”

  “子女是本藩的骨肉,骨肉怎能割舍!”

  “那么王爷怎么能不为吴额驸……”

  “这是难以两全的事,为我汉族世胄,先朝遗民,我也只有忍痛!”

  话说得悲痛,却不见他脸上有悲痛之色。

  而且,这话说得也真够冠冕堂皇。

  “人投生时若能有抉择,奉劝后来者,不要投生权贵豪门,上天也应该知道,那不是福,是祸。”

  “李诗,你已经见到本藩了,信也已经带到了……”

  “王爷莫非要逐草民了。”

  “你由吴应骐带来见本藩,也总算是依礼而来,本藩不会下逐你之令……”

  “多谢王爷!”

  “可是到了该走的时候,你也该走了。”

  “草民还不死心!”

  “怎么说,你还不死心?”

  “是的。”

  “李诗,没有任何人能动摇本藩匡复之心……”

  “草民斗胆,敢请王爷三思!”

  “本藩又何止三思,几经思考,深感应该起兵匡复,以赎前衍。”

  “王爷,一念之误……”

  “一念之误是在当年,不是如今。”

  “草民却怕王爷一错再错。”

  “李诗,本藩难道还不如你?”

  “草民不敢,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李诗,本藩不能不承认,你很会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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