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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一


  這,勝於雄辯,勝於逼問,虛幻道姑身形一陣顫抖,美目中異采閃漾,激動稽首:「多謝南宮大俠體念苦衷,虛幻他日必有一報。」

  南宮逸淡然地還禮不語,司徒奇卻鳳目放光,突然震聲地說道:「這麼說來,仙姑是真的知道……」

  虛幻道姑毅然點頭:「無量壽佛,南宮大俠大度相容,虛幻不敢再打誑語。」

  司徒奇變色而起,南宮逸及時沉喝:「二哥,對人退一步!」

  司徒奇默然不語,憤然坐下。

  南宮逸轉向虛幻,含笑致歉:「二拜兄性情剛直,失禮處,南宮逸謹代……」

  「虛幻不敢。」虛幻道姑連忙地欠身,說道:「這是至性,也是常情,換了是虛幻,也是一樣。」

  話雖這麼說,可是大廳中的氣氛已顯得有些不調和。而且,虛幻道姑說完,一時也陷入了尷尬的沉默之中。

  適時,商和卻突然輕咳一聲說道:「三弟,你適才跟宮寒冰在峰頂都談了些什麼?」

  商和是有心人,他有意改變話題。

  南宮逸與虛幻道姑同時投過感激一瞥,南宮逸遂連忙把剛才在峰頂跟宮寒冰唇搏舌鬥、勾心鬥角的經過說了一遍。

  商和、虛幻道姑靜聽之餘,臉色連變。南宮逸話聲一落,商和便即鬚髮俱張地搖頭,道:「好厲害的匹夫!他竟當著你面承認了,仗著沒第三者在場,抓不到他的證據,咱們便拿他莫可奈何……」

  虛幻道姑也嘆道:「此人之心智,可說罕見,論稟賦、論武功,他都稱得上百年難遇,舉世難求,只可惜心術不正……」

  司徒奇雙目暴射威棱,突然拍了桌子:「三弟,他憑什麼阻止你跟古蘭來往?弒師、殺弟又卑鄙無恥地企圖玷污古蘭!他還憑什麼?」

  南宮逸軒了軒眉,沒說話,他能說些什麼?

  虛幻道姑望了他一眼,卻說了話:「誠如司徒大俠之言,也誠如南宮大俠之言,宮寒冰他不配再掌理『古家堡』門戶,更不配為蘭妹妹未婚夫婿;只是,南宮大俠,宮寒冰他說的也不錯,那要等南宮大俠掌握明確證據、揭穿他之後,否則他不但掌定『古家堡』門戶,而且也有權干涉南宮大俠與蘭妹妹來往。這種人陰狠毒辣,翻臉無情,什麼事都做得出,甚至會反咬一口、公開指控南宮大俠涉嫌……南宮大俠倒不可不防。」

  南宮逸淡然說道:「多謝仙姑提醒,南宮逸行事仰不愧於天、怍不愧於人,心安理得,問心無愧,我不在乎世情之毀譽褒貶。」

  虛幻道姑道:「可是南宮大俠該為蘭妹妹想想。」

  南宮逸挑眉說道:「古蘭她不是世俗兒女,她也不會介意。」

  虛幻道姑道:「南宮大俠,別忘了,蘭妹妹是個清白女兒家,女兒家名節為重,她總是要嫁人的。」

  南宮逸陡挑雙眉,目閃威棱,道:「難不成世間男子盡皆……那不能怪別人。」

  虛幻道姑淡然截口道:「在未揭穿宮寒冰劣跡之前,他是『古家堡』掌門人,又是蘭妹妹未婚夫婿,身分名望並不比南宮大俠差多少;他說的話,可不會沒有人信,眾口可以鑠金,唇槍可以殺人。」

  南宮逸一震,機伶寒顫,默然不語,半晌,始一聲苦笑,道:「南宮逸方寸已亂,仙姑是要我……」

  虛幻道姑正色說道:「除非南宮大俠要她,否則就遠離她,別管她。」

  南宮逸一震說道:「仙姑這話,南宮逸不懂。」

  虛幻道姑侃侃而談:「很簡單,虛幻願為南宮大俠解說。倘若南宮大俠不要她,為顧全她的清白,以及南宮大俠自己一世俠名,虛幻我奉勸南宮大俠即刻遠離她,怪她嫁宮寒冰也好,剃度落髮、青燈古佛了餘生也好,或心碎腸斷悲痛自絕也好,那都不關南宮大俠的事;要是南宮大俠打算要她,那麼就趕快想辦法,揭穿宮寒冰的醜惡面目,助這個可憐的女兒家掙脫苦海……」

  這哪裏是任南宮逸選擇,分明是讓南宮逸沒有選擇的餘地!這哪裏是兩個辦法,分明是逼南宮逸要古蘭。

  這讓南宮逸怎麼回答?他身形顫抖,玉面抽搐,說不上話來。

  而虛幻道姑她卻硬起心腸又是一句:「蘭妹妹的一生,是好是壞,是死是活,是幸福是悲慘,全在南宮大俠一人,事關重大,虛幻敢請南宮大俠三思。」

  南宮逸身形暴顫,唇邊滲血,一聲痛苦呻吟,緩緩低下頭去。他沒有三思的機會,他只有一條路。

  他怎能眼睜睜地看著古蘭悲慘一生,這樣下去?

  誠如虛幻所說,那情海斷腸人兒,已經夠可憐了。

  古蘭的一生,就在他一句話,而這句話他怎麼出口?往日裏,他力拔山兮氣蓋世,今天他自覺軟弱得可憐……

  商和深知這位三弟的脾氣,他想勸,但不敢勸,一雙老眼滿含焦慮地投向了司徒奇。

  司徒奇剛烈性情,可不管那麼多,砰然地一聲,又拍了桌子,長眉雙挑,目射威棱,那鐵面上,神色怕人:「三弟,事到如今,你還猶豫怎地?我不管你要不要古蘭,可是我要你趕快公開那匹夫陰謀……」

  南宮逸猛然抬頭,星目已然赤紅,臉色煞白,嘴角上,也掛著一絲令人觸目驚心的血漬,搖頭苦笑道:「二哥,你要我怎麼做?憑我的聲望、身分,我可以這麼做,也不愁武林同道沒人信我;但是,我不願落個以身分、聲望壓人的話柄,更因為有古蘭介於其間,我也不能讓人說我是因為她而不擇手段的對付宮寒冰,所以我一直隱忍至今,要在獲得明確證據後再予揭發。」

  司徒奇冷哼說道:「我這個人做事沒那麼多顧慮,我只要打算做,便會不顧一切大刀闊斧幹一番。什麼叫壓人?你為的是宇內蒼生、天下武林!至於古蘭,你既然不計較世情之毀譽褒貶,又何必在乎別人怎麼說?做就做,別人愛怎麼說就讓他們說好了。」

  「鐵面天曹神鬼愁」委實鐵膽傲骨、奇豪蓋世,這天不怕。

  他不怕的作風,也委實能令神驚鬼愁。

  南宮逸苦笑不語。商和終於忍不住開了口,可是他話說得很委婉:「三弟,你二哥的說法,固然過於偏激,但卻不失為真理。姑不論是否為古蘭,三弟且為天下武林想想,容不容咱們這般拖下去,能不能等到咱們獲得確切證據!三弟當初的顧慮極對,各大門派分散各處,咱們顧此顧不了彼,那疲於奔命。終至不保的後果,是很可怕的。」

  南宮逸身形震動,仍沒說話,虛幻道姑望了他一眼,剛要開口,南宮逸知道她要說什麼,忙淡淡一笑,說道:「仙姑,你只給我一條路,好意我領受了,但我不願消極地適應情勢,我要積極地解決問題,可否容我對付了宮寒冰之後再說?」

  「可以。」虛幻道姑美目中異采閃動,毫不猶豫,毅然點頭。

  「南宮大俠胸襟超人,令人敬佩,但虛幻要奉勸一句,情之一字,能生人能死人,情天難補,一念之差,便足鑄千古恨事。良心的譴責,是任何人所難忍受的,南宮大俠一身俠骨、性情中人,當不會生就一副鐵石心腸。為南宮大俠,為蘭妹妹,我希望南宮大俠別令人失望,言盡於此,南宮大俠有何高明之策,虛幻這廂洗耳恭聽。」

  一番話,聽得南宮逸再度機伶寒顫、心弦震顫;他知道,倘若他置那情海斷腸人兒萬丈深情於不顧,住她柔腸寸斷、芳心片碎,他將是古往今來天下第一等忍人!可是,他又怎能……

  他不敢再想下去,猛一咬牙,把這徒亂人意,令他束手的事兒,暫時逐出腦海。

  沉默半晌,說道:「所謂高明策,面對仙姑,那是班門弄斧,適足貽笑大方,淺薄得可笑;不過,我這個笨辦法兒,卻能使宮寒冰不能再在『古家堡掌門人』與『幽冥教主』兩種身分之間同時並兼。」

  虛幻道姑美目中飛閃異采,道:「虛幻愚昧,願聞其詳。」

  南宮逸淡淡一笑,道:「好說,南宮逸自當不避淺薄,一一詳陳……」

  隨即,壓低了話聲,低得只有在座的他們四個才能聽得到。除了他們四人,別人是一絲絲難聞……

  ***

  第二天一早,虛幻道姑一個人兒悄悄地走了,下了「華山」,下了「蓮花峰」,重又進入那茫茫人海、莽莽武林,不知所終。

  但是,她走後,由「華山」中樞「蓮花峰」上傳出來的一樁消息,立刻震動宇內,沸騰了武林。

  沒有幾天工夫,已然傳遍天下武林的每一個角落,這樁消息,有著無限的威力。

  使多少人為之鼓舞,多少人又為之惶惶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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