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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七


  南宮逸道:「事實如此,南宮逸不欲否認。」

  虛幻道姑笑了笑,道:「只要我做得對,能替無雙跟古家妹妹盡點心、盡點力,怎麼想,一任南宮大俠,我不會在乎。」

  敢情她真的不在乎,就怕碰上這種不在乎的人。

  南宮逸道:「閣下恐怕只是在為古蘭盡心盡力。」

  「南宮大俠錯了。」虛幻道姑說得一本正經:「也是為無雙。」

  南宮逸淡笑道:「難得的閨中知己。」

  虛幻道姑道:「我說過,我不在乎,有件事,恐怕南宮大俠還不知道。」

  南宮逸道:「什麼事?」

  虛幻道姑道:「這是無雙的意思。」

  南宮逸道:「閣下可不是無雙……」

  猛覺失言,想住口,可惜已經來不及了。

  仔細想想,這句話大大地不妥。

  可是虛幻道姑她沒在意,笑了笑,道:「這是她親口對我說的。」

  南宮逸道:「她該對我說。」

  虛幻道姑道:「經我之口,告訴了南宮大俠,有什麼兩樣?」

  南宮逸道:「閣下該知道,那究竟不同,無雙她絕不會陷我於不義,就算這是她的意思,那也得看我怎麼說。」

  虛幻道姑道:「賢伉儷總有見面日,我騙不了南宮大俠。」

  南宮逸道:「無論怎麼說,她不該這麼想。」

  虛幻道姑道:「我不認為她這麼做有什麼不對。」

  南宮逸道:「那是閣下的想法。」

  虛幻道姑道:「我的想法是,真正陷南宮大俠於不義的是南宮大俠自己。」

  南宮逸挑了挑眉道:「南宮逸愚昧。」

  虛幻道姑道:「妾情似水,郎心如鐵,眼看著一個癡情可憐人兒心碎腸斷,泣血斑斑,也許南宮大俠真沒考慮那後果。」

  南宮逸道:「後果如何?」

  虛幻道姑美目凝注,目光犀利逼人,道:「她花容憔悴,日漸消瘦,幾乎不類人形,那非關病酒,不是悲秋,南宮大俠難道不知她為了什麼,為了誰?」

  南宮逸心頭一震,口齒啟動,欲言又止,低下了頭。

  虛幻道姑美目異采一閃道:「蘭姑娘的性情,南宮大俠該比我瞭解得更清楚。她外柔內剛,一經決定了一件事,不是任何人可以改變得了的。尤其女兒家於情之一事心眼兒死得很,也癡得可悲,萬一她心碎斷腸,絕望之餘,黯然遠颺,遁入空門,或者有個什麼三長兩短,南宮大俠豈不要後悔不及?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良心的譴責,這份歉疚,我相信南宮大俠你這一輩子也承受不了。」

  這不是恐嚇,也不是脅迫,是真是假,南宮逸比誰都明白。

  心如刀割,一襲儒衫無風自動,低頭不語。

  虛幻道姑美目異采再閃,淡淡說道:「還有,我說過,這是無雙的意思,得夫如此,別無他求;她對南宮大俠的愛心不移固然感到安慰,但對一個見死不救、鐵石心腸的夫婿,我不認為她能輕予諒解。自昔年事後,她已看淡了一切,假如她對南宮大俠有所不諒,只恐怕那是一件很麻煩的事。」

  南宮逸身形劇顫,猛然抬頭,雙目盡赤,唇邊滲血,臉色一片藍白,木然答話,道:「古蘭她何苦,無雙她又何必逼我?」

  虛幻道姑身形一震,覆面黑紗一陣輕抖,雙目凝注,目光中包含了太多的東西,有悲痛,有不忍,還有愛憐:「南宮大俠,無雙她不是逼你,她是唯恐你一時忍心,鑄下千古恨事。南宮大俠奇才第一,該知道情天難補,恨海難填;蘭姑娘她也沒有錯,要知道,愛不是孽,也不是罪,為什麼要讓她落個抱恨終生、悲慘下場?無雙她不是庸俗脂粉,她願效娥皇女英,一修三好,南宮大俠更是當世奇才,何竟食古不化,拘於世俗情?」

  南宮逸唇邊抽搐,搖頭悲笑:「閣下詞鋒犀利,擅於舌辯,南宮逸說不過你……」

  虛幻道姑道:「這是情,是理,南宮大俠本該沒什麼話說。」

  南宮逸道:「我有一句話說。」

  虛幻道姑道:「什麼?」

  南宮逸道:「事不關己,閣下太愛管閒事了。」

  虛幻道姑道:「我既是無雙密友,又是古蘭知交,這不算閒事。」

  南宮逸道:「無論怎麼說,我只有一個答覆。」

  虛幻道姑道:「我想聽聽南宮大俠這唯一的答覆。」

  南宮逸陡挑雙眉,答得無限地堅決:「我跟古蘭朋友論交,情僅止於兄妹,別的,我無能為力。」

  虛幻道姑身形一顫,美自暴射寒芒:「那麼,南宮大俠將何以為古蘭善後?」

  南宮逸身形一顫,道:「那是南宮逸的事。」

  虛幻道姑道:「那麼,南宮大俠又何以對無雙?」

  南宮逸身形又復一震,道:「那也是南宮逸的事。」

  虛幻道姑身形驟起輕顫,美目中寒芒也越見凌厲,但那凌厲寒芒之後,卻隱藏著兩眶晶瑩淚光,默默不語。

  半晌之後,一切盡斂,變得無限黯然、無限幽怨,突然一嘆說道:「到今日我才知道,南宮大俠原來也是天下第一忍心人。」

  南宮逸淡淡說道:「非我忍心,實乃情有獨屬,此生已再無所求;再說古蘭紅粉巾幗、人間奇女,南宮逸豈能以半心領受全意?」

  虛幻道姑動容道:「何謂情有獨屬?我只怕南宮大俠要愧疚一生、後悔無窮。」

  南宮逸陡挑雙眉,目中寒芒一閃,道:「閣下還有什麼話說麼?」

  虛幻道姑突然笑了:「有怎樣,沒有又怎樣?」

  南宮逸道:「魔劫已起,南宮逸重任在身,不願多做無謂談。有,南宮逸可以稍留,沒有,南宮逸就此告辭。」

  虛幻道姑搖頭嘆道:「看來,南宮大俠也是唯一令我束手頭痛的人,我還有話說,只有委屈俠駕再留片刻了。」

  南宮逸道:「那麼,閣下請說。」

  虛幻道姑道:「何必操之太急,此事一言難盡呢!」

  南宮逸道:「只要是正經大事,南宮逸就是站到天明也無妨。」

  虛幻道姑道:「我說的都是正經事,尤其這一件,更有關天下武林之安危寧亂,不知南宮大俠願意聽否?」

  南宮逸道:「那麼南宮逸洗耳恭聽。」

  虛幻道姑道:「我要跟南宮大俠談談眼前事。」

  南宮逸道:「有關皇甫少青?」

  虛幻道姑搖頭說道:「不,有關宇文伯空。」

  南宮逸一愣,道:「談他怎地?」

  虛幻道姑道:「我奉勸南宮大俠暫時屏棄一切怨嫌,跟『冷面玉龍』宮寒冰並肩聯手,合力對付強敵。」

  南宮逸又一愣,道:「閣下都知道了?」

  虛幻道姑嫣然一笑道:「我不是說過麼,碰見了苦和尚。」

  南宮逸道:「他都說了?」

  虛幻道姑點了點頭。

  南宮逸搖頭說道:「這和尚好快的嘴。」

  虛幻道姑道:「他可是為了南宮大俠跟天下武林。」

  南宮逸道:「逢人便說,並沒有用。」

  「有!」虛幻道姑道:「他要我站在尊夫人密友立場上,勸勸南宮大俠。」

  南宮逸道:「閣下認為有用?」

  虛幻道姑道:「那要看南宮大俠願不願採納忠言了。我認為,以南宮大俠在當今武林中的身分、地位,應該有用。」

  會捧,也會扣人。

  南宮逸搖搖頭,笑了:「我只能這麼說,為天下武林,我不惜頭斷血流、粉身碎骨;但若要我跟宮寒冰聯手,那辦不到!」

  虛幻道姑嫣然笑道:「南宮大俠是怕貶抑了身分?」

  南宮逸道:「那無關身分,說身分,『冷面玉龍』身分不低。」

  虛幻道姑道:「南宮大俠是怕損了聲名?」

  南宮逸道:「那也不關聲名,談聲名,南宮逸看得很輕。」

  虛幻道姑道:「我想聽聽南宮大俠的理由。」

  南宮逸正色挑眉,答道:「正邪自古同冰炭,水火由來不相容。」

  虛幻道姑笑了笑,道:「我問句不該問的話,『古家堡』『冷面玉龍』是邪?」

  南宮逸答得好:「『古家堡』『冷面玉龍』是正非邪,但『幽冥教』『幽冥帝君』卻是十惡不赦的邪魔人物。」

  虛幻道姑道:「不錯,但我再請問,放眼武林,誰知道?」

  南宮逸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加上他自己,跟已然故世的『古家堡』老堡主古嘯天、岳凌雲,該不少了。」

  虛幻道姑淡笑說道:「南宮大俠有證據?」

  南宮逸道:「沒有,要有證據我不會容他到今天。」

  虛幻道姑道:「那麼,南宮大俠憑什麼指『冷面玉龍』便是『幽冥帝君』?」

  南宮逸道:「你我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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