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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三


  突然,廟中人一聲凜人冷笑:「在我眼前想尋死也不行,乖乖答我問話,要不然,我讓你再嚐嚐剛才那種比死還難受的滋味。」

  想想那滋味,黑衣蒙面人毛骨悚然、心膽欲裂,他知道,想尋死的確不太容易,要死就要死成,不然……

  心裏一寒,不敢再往下想,只得招了,卻說得有氣無力:「『幽冥四鬼』之一……」

  「難怪一身鬼氣。」廟中人冷冷說道:「這職位是高是低?」

  黑衣蒙面人道:「不高不低。」

  廟中人道:「有資格見那『幽冥帝君』麼?」

  黑衣蒙面人道:「時常追隨左右。」

  廟中人冷笑說道:「那麼職位不低?」

  黑衣蒙面人道:「不低如何?」

  廟中人冷冷說道:「算你命大造化大……」

  黑衣蒙面人目中惑然,光芒方閃。

  廟中人已然又冷冷接道:「我不殺你,藉你之口傳話給那『幽冥帝君』,叫他趁早取消帝君稱號,解散『幽冥教』;否則,一個月後,只要再讓我碰見『幽冥教』人,莫怪我趕盡殺絕,下手無情……」

  話鋒微頓,隨接道:「貨,我留下了,再告訴他,想要,叫他自己來找我,滾!」

  「滾」字出口,黑衣蒙面人身形似遇無形重擊,悶哼一聲,離地而起,連滾帶翻,直飛出十餘丈外,叭噠墜地。

  這一下摔得不輕,忍著痛騰身又起,狼狽遁去。

  黑衣蒙面人如喪家之犬,消失在茫茫夜色裏。

  適時,「山神廟」那廟門口,幽靈般出現一條頎長黑影。

  一抹夜色陰影,掩住了他一張臉,看不清他的面貌。

  但,那一雙冷電般森寒目光,卻是清晰、犀利、懾人。

  那犀利目光落在小車上,未見他動,人已經到了車旁,單掌一揮,嘶地一聲,扯開了行李捲兒。

  只見他身形微微一震,說了這麼一句:「是你?甫別又相逢,更難得此時此地,看來你我有緣。」

  話落,抄起行李捲兒,一閃不見。

  頎長黑影方逝。

  驀地裏,白虹劃空,「山神廟」前白楊林旁,射落一條雪白人影,瀟灑、飄逸,直如玉樹臨風。

  是位書生,是那位「談笑書生」南宮逸。

  他目光輕掃環顧,眼前,只剩下了一輛空車,還有那寂伏不動、昏迷不醒的黑衣漢子。

  他目中威棱陡射,立刻挑起了眉,單掌虛空遙擊,他想拍開地上黑衣漢子被制穴道。

  可是,一掌拍出,他臉色一變,愣住了。

  別說沒拍開穴道,黑衣漢子就連動也沒動一下。

  天下竟有「乾坤聖手」解不開的被制穴道?竟有「乾坤聖手」解不開的點穴手法,這,該是他生平碰上的第二次。

  但,他知道,這手法,絕不是他第一次碰上的一種怪異手法。

  雙眉一挑,剛要俯身察看。突然,他猛然指頭,冷然發話:「林內何人?」

  立時,白楊林中響起了一個無限甜美話聲,帶笑答道:「我,出家人。」

  隨著話聲,白楊林中嫋嫋行出一個美好身影,黑紗覆面,難窺廬山真面目。

  赫然竟是那位「虛幻道姑」。

  南宮逸神情一震,目光一片迷濛:「原來是你,閣下。」

  「不錯,是我。」虛幻道姑脆聲笑說道:「南宮大俠不愧宇第一人,我隱身林內,瞞過了他,卻未能逃過南宮大俠的敏銳聽覺。」

  南宮逸目光寒芒一閃:「閣下這『他』指的是誰?」

  虛幻道姑道:「賢伉儷一位昔年故人。」

  南宮逸心念微轉,陡挑雙眉:「閣下是說宇文伯空?」

  虛幻道姑微微點頭:「不錯,正是他。」

  南宮逸目光凝注,滿含狐疑:「閣下也認得他?」

  虛幻道姑答得妙:「難道只許二位認得他,我不能?」

  南宮逸赧然道:「那倒不是……」

  虛幻道姑截口說道:「南宮大俠是覺得,我不該認識他?」

  南宮逸道:「也不是……」

  「我明白了。」虛幻道姑笑道:「南宮大俠是……」

  南宮逸淡笑道:「我只是覺得很巧。」

  虛幻道姑美目深注,道:「南宮大俠何不說,對我這個人至感懷疑,有高深莫測之感?」

  南宮逸臉一紅,沒能答上話。

  虛幻道姑嫣然一笑,道:「其實,天下的巧事兒並不少,此時此地能碰上虛幻道姑,這該就是一樁,不是麼?」

  南宮逸沒接腔。

  虛幻道姑美目深注,又道:「大概,南宮大俠也忘了,我是尊夫人閨中密友,我認識宇文伯空,恐怕還比南宮大俠早上幾年呢。」

  看來,對南宮逸夫婦昔年諸般事,這位人兒莫不瞭若指掌。

  她說的,也是理,既然她與柳無雙結識在先,自然,她也就比南宮逸早認識宇文伯空了。

  南宮逸沒追究,道:「是他救走了皇甫少奇?」

  虛幻道姑點點頭,道:「南宮大俠晚來了一步。」

  南宮逸道:「閣下到得比南宮逸早?」

  虛幻道姑美目深注,微笑說道:「南宮大俠是怪我沒有出手?」

  南宮逸淡淡說道:「不敢,閣下本沒義務伸手。」

  虛幻道姑道:「南宮大俠錯怪我了,宇文伯空可不是當年的宇文伯空;而實際說來,我也比他晚到一步。」

  南宮逸道:「是麼?」

  虛幻道姑淡然道:「南宮大俠不信我也莫可奈何,我來得是早,可是我沒想到宇文伯空就住在這座破廟之內,而且住了好幾天了。」

  南宮逸一愣道:「如今呢?」

  虛幻道姑道:「帶著人走了,不知所往。」

  南宮逸道:「這麼說來,是南宮逸出言無狀。」

  虛幻道姑道:「本來是南宮大俠錯怪了人。」

  她竟一點也不客氣。

  南宮逸臉一熱,好窘,笑了笑,道:「閣下,得饒人處且饒人。」

  虛幻道姑淡笑說道:「對威震宇內的南宮大俠,我哪兒敢?」

  南宮逸更窘,赧笑說道:「閣下,路要讓一步……」

  虛幻道姑截口說道:「我知道,味須減三分。」

  南宮逸及時一揖:「閣下,南宮逸這兒謝了。」

  虛幻道姑犀利口舌硬是不饒人,接了一句:「沒想到南宮大俠也會嬉皮笑臉!」

  天!南宮逸一張臉脹得通紅。

  良久,才開了口,他有意改變話題:「閣下此時來到此地……」

  虛幻道姑道:「有幸跟南宮大俠一樣,救人。」

  南宮逸一愣,道:「閣下怎知……」

  虛幻道姑她有意促狹,存心氣人,嫣然一笑道:「難道就只准南宮大俠知道?」

  南宮逸道:「南宮逸沒那麼說。」

  虛幻道姑咯咯一笑,美目輕注,道:「那麼,南宮大俠是怪我不該知道?」

  南宮逸簡直哭笑不得,紅著臉道:「閣下,南宮逸適才失言得罪,可是致過歉了。」

  虛幻道姑竟又道:「南宮大俠是說我記仇?」

  南宮逸眉頭剛皺。

  她一笑又說道:「我可不像一般女人家那麼心胸狹窄,不能容物,為免宇內第一奇才笑我小氣,我還是說了吧。」

  頓了一下,道:「是一位道友告訴我的。」

  看來,她滿意了,不再刁難了。

  南宮逸暗暗吁了一口氣,道:「道友總該有個上下。」

  虛幻道姑道:「說出來,只怕南宮大俠又會覺得高深莫測……」

  美目深注,接道:「是南海那位苦和尚。」這,的確夠讓人驚訝的!

  南宮逸神情一震,詫異凝注,訝然說道:「閣下認得苦和尚?」

  虛幻道姑嫣然笑道:「我又要說了,難道只許南宮大俠認得?」

  南宮逸目光緊緊盯注,默然不語。

  虛幻道姑有點兒不安,有意無意地避開了那雙炯炯目光。

  「苦和尚是世外高人,佛門得道高僧,南宮大俠是認為我沒資格認識世外高人、佛門高僧麼?」

  南宮逸目光緊盯不放,淡然開口,道:「南宮逸怎敢?我只是奇怪,我所認識的人,怎麼閣下都認識,而偏偏我卻對閣下感到陌生。」

  虛幻道姑答得平靜,道:「我以為,那沒什麼可奇怪的。莫忘了,我是尊夫人閨中密友,南宮大俠所認識的人,我自然認識,要說奇怪……」

  嫣然一笑,接道:「我還感到奇怪呢。」

  南宮逸道:「閣下奇怪什麼?」

  虛幻道姑道:「跟南宮大俠有同感,我所認識的人,怎麼南宮大俠也認識?」

  南宮逸奇才宇內第一,可是他明白,要跟眼前這位莫測高深的神秘道姑做口舌之爭,他是絲毫也佔不了便宜。

  他一直覺得,道姑的談吐、風度,像極了一個人,好像在哪兒見過,無奈,他窮搜枯腸絞盡腦汁,就是想不起來。

  這感覺,在他第一次邂逅這道姑時就產生了;而且,這種感覺,見道姑一次,就濃厚一層,簡直就呼之欲出。

  他目光深注,略一沉吟,突然問出這麼一句:「苦和尚可認得閣下?」

  虛幻道姑一愣,笑道:「南宮大俠何做此問,我既認得他,自然……」

  「那不同。」南宮逸截口說道:「有時候,一個人是認得另一個人,但對方那另一個人卻不一定也認得他,就拿閣下跟我來說,閣下認得我……」

  虛幻道姑輕笑截口,道:「而南宮大俠卻對我陌生得很,可是?」

  南宮逸毅然點頭,道:「不錯,正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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