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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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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左那名目中厲芒電閃,哈哈怪笑:「有你的,走!」 鬼魅般同時飄起,一閃不見,走了。 彭烈渾身冷汗涔涔,暗吁一口大氣,剛想動。 突然,耳際傳來姜東流的傳聲:「老大,動不得。」 彭烈一驚,沒敢動,連忙又閉了氣。 片刻過後,忽然一聲怪笑傳自天井夜空中:「這你總可放心了吧,走吧。」 天!敢情人家還躲在暗處看著呢。 還好沒動,要不然…… 彭烈機伶一顫,不敢往下想。 姜東流首先翻身一躍而起,滿頭冷汗;他不比彭烈膽大,也揪著心,其實難怪,換了誰誰也一樣。 他臉色蒼白,驚魂未定,抬手拭額,猛吁大氣:「好險!」 他卻不知,真正險極的,是那兩個黑衣蒙面人,只要他們之中哪一個掌力微使,濺血橫屍、送命的是他們,而不是他們奪命二鬼。 彭烈鬚髮皆動,顫聲說道:「老四,真讓你料中了。」 姜東流胖臉抽搐,默然不語。 彭烈嘴唇顫抖了好半天,才又憋出一句:「老四,咱們明兒個又能夠瞧見日頭了!你說是不是?」 姜東流開了口,話聲抖得厲害:「是的,老大,那不是咱們造化大,也不是咱們運氣好,你可知道是什麼?」 彭烈顫聲說道:「我明白,我心裏比誰都明白,不是南宮大俠,咱們如今就別想喘氣了,更別想坐在這兒說話了……」 姜東流突然笑了,可卻帶著滿眼淚:「還有,老大,咱們別想再看到日頭了。」 彭烈想大笑,但沒笑出聲,只是連連點頭。 姜東流又道:「老大,這是什麼,你我都明白,咱們應該永遠記住……」 陡地,彭烈鬚髮暴張,一躍而起,揮手一掌劈向神案;神案本已枯朽,搖搖欲墜,何堪此威猛一擊? 砰然一聲,四分五裂,碎水飛射激揚,燭火頓滅,大殿內頓時為之一暗。黑暗中,只聽彭烈震聲大呼:「老四,咱們要再不知回頭,就不能算是父母養的了。」 隨聽姜東流道:「說得是,老大,是人就該知道回頭,走吧。」 話聲旋即寂然,一切歸於沉靜…… 適時,古剎簷頭暗隅中,沖天拔起一條白影,直上夜空,如玉龍穿雲,似天馬行空,向正西電射而去。 大殿內,漸漸能看見東西了,但卻只看到了那輛獨輪的小推車,還有那人高的行李捲、酒葫蘆,以及幾張包鹵菜的油紙…… *** 這兩天,「雪峰山」一帶的官道上,出現了一個書生。 這書生一襲雪白儒衫,俊美、脫拔、飄逸、流灑,最難得是氣度高華、卓絕不群,英挺中帶著幾分書捲氣。 可是怪得很。 像這麼一位人物,一路行來,卻不時地跟一些蓬頭垢面、衣衫破爛、一身油泥,令人倒胃嘔飯的叫化子接頭打交道。 他本是向正西方走,但在跟第一個要飯化子碰過頭後,卻突然改變了方向,往北走了。 走沒多遠,又跟第二個要飯化子碰了頭;這一碰頭,他又變了方向,筆直往東走去。 碰到第三個要飯化子…… 與第四個化子碰頭…… 轉來轉去,最後,他筆直地奔向了正北…… 這地方,喚作「馬底驛」。 「馬底驛」,是緊靠在「雪峰山」南麓的一座小鎮。 鎮上,只有幾十戶的人家,這幾十戶人家,一半是打獵的,一半是種田的,不管是打獵的也好,種莊稼的也好,營生的範圍,都離不開這縱寬百里的「雪峰山」。 這天上午,書生到了「馬底驛」。 筆直入鎮的那條小路口上,蹲著一名要飯化子,正在那兒曬太陽、抓蝨子,敢情這種人物哪兒都有。 那化子一見書生,立刻站了起來,整整那件補上了上百個補釘、烏黑發亮的破衣裳,神色恭謹,躬下了身。 書生擺擺手,開了口:「落在這兒?」 化子點點頭。 書生眉梢一挑,道:「什麼地方?」 化子說了話:「稟三長老,鎮西街那家酒肆裏。」 書生點了點頭,眉梢挑起幾分怒氣,幾分煞氣,大步進了鎮,化子卻沒離開,又坐下抓他的蝨子,好悠閒。 書生一走進鎮西街,立刻皺了眉。 不為別的,只為那要命的獨輪小推車。 那獨輪小車兒,是兩輛,大小、顏色、車上載的東西,都一般無二,其實,這還好。 令書生皺眉的是,這條鎮西街上,有兩家酒肆,一家在南,一家在北,斜對著是相距有十多丈。 那兩輛一樣的要命小車,一家門口停著一輛。 這情形,化子沒說,沒說那實因為他不知道。 既然連化子都不知道,可見這兩輛小車中的一輛,是避過化子的耳目進入鎮中的,手法不謂不高明。 的確高明,推車的人,就在這兩家酒肆裏。試問該進哪一家,該找哪一個,該顧哪一輛車? 兩下裏距離十多丈,要想兼顧,辦不到;進南邊那一家,北邊這一家的準定溜,反之,南邊那一家的也必跑。 再說,無底下一樣的玩藝多得是;這兩家是酒肆,酒肆中總斷不了酒客,摸不清哪一輛是,又不能隨便強查人家的車。 固然,弄錯了也沒什麼了不起,頂多堆個笑臉,賠個不是;但,憑他書生的名頭,這個人卻丟不起。 何況,以他一身的傲骨,他也不願這麼栽在幾個嘍囉腳色手裏,雖說出主意的不是他們,要栽,該是間接地栽在那位「幽冥帝君」手裏;可是,就算這樣地栽,那也夠難堪的。 按說,這情形夠令人作難,夠令人棘手的了。 但,畢竟宇內奇才第一,書生是超人,他目中飛閃寒芒,唇邊掠過一絲冰冷笑意,竟扭頭由來路走了…… 過了一會兒,書生又出現在鎮西街,負著手,走進了南邊那家酒肆,這回是絲毫沒有猶豫。 他剛跨進門,靠東角的那副座頭上,一名商人模樣的中年青衫漢子,臉色忽地一變,飛快低下了頭。 快是快,可卻沒瞞過書生一雙犀利目光,書生淡然一笑,深深地看了那名青衫漢子兩眼,站在那兒,沒再往裏走。 適時,一名店伙滿面堆笑地走了過來,剛哈下腰。 書生已然開了口,道:「小二哥,麻煩替我問一聲,門口那輛小車是哪位的。」 那名店伙兒一愣,隨即點個頭轉了身,高聲地說道:「諸位,請問一聲,門口那輛小車是誰的?」 這一喚,滿座酒客全抬了頭,可就沒一人出聲。 店伙方自一愣,肩頭上已然被拍了一下,只聽書生說道:「小二哥,再替我招呼一聲,要沒人承認,我可要推走了。」 這一著厲害。 店伙如囑喚完,那名青衫漢子突然抬頭說了話:「是我的,他憑什麼推走?」 書生沒答,笑向店伙,道:「小二哥,有人出頭了,沒你的事兒了,謝謝。」 隨手塞過了一塊碎銀。 店伙樂了,眉飛色舞,哈腰伸雙手接過。 這確實是夠他心花怒放的,一桌酒席也用不了這麼多,手一邊往懷裏揣,心裏一邊這麼地想道:乖乖!這位相公好生大方,兩句話就賞了這麼多,有這種便宜的事兒,以後再碰到可要多喚兩句…… 又哈了個腰,才轉過身,走了開去。 書生淡淡一笑,目光落在了那青衫漢子臉上:「朋友,門口那輛小車,是你的?」 青衫漢子臉上有點蒼白,勉強點了一下頭,道:「不錯,有什麼事兒?」 「沒什麼,我問問。」書生笑了笑,道:「既然有主兒就好辦……」 話鋒微頓,目光凝注,接道:「請問,朋友,哪兒來?」 這一來,滿座酒客可都停了杯,放了箸,瞪著兩人直看。 幾十道目光下,書生泰然、安詳,瀟灑得很。 可是青衫漢子偏就顯得那麼不自然,道:「你要幹什麼?」 書生笑了笑,仍是那句話:「沒什麼,我問問。」 青衫漢子一雙蠶眉一挑,道:「我不想回答。」 書生沒在意,道:「朋友是非回答不可。」 青衫漢子臉色一變,說:「你問得著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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