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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三


  南宮逸雙眉一挑,道:「閣下高人,明知而故問,裝糊塗欺人,似乎有損閣下身分。閣下曾說不認得錢老實,而錢老實卻告訴我,是閣下以這方玉佩換去我寄存在他那兒的一方端硯,我不知這該如何解釋?」

  虛幻道姑平靜笑問:「怎見得我非是錢老實口中人不可?」

  南宮逸道:「很簡單,我不以為拙荊同時有兩位裝束相同的蒙面出家朋友,世上沒有這麼巧的事兒。」

  虛幻道姑默然不語,良久突然笑道:「面對高明,再不承認,那顯得小氣。不錯,昔年投宿『錢記老店』以玉佩換去端硯的,正是我。」

  南宮逸微微一笑,道:「那麼,我請問,仙姑何來此物?」

  虛幻道姑笑道:「南宮大俠忘了?我是尊夫人的朋友。」

  南宮逸道:「仙姑是說,這方玉佩是拙荊所贈?」

  虛幻道姑道:「不錯,正是尊夫人所贈。」

  南宮逸淡笑說道:「玉佩表記,拙荊貼身懸掛,向不輕易示人,由此我認為拙荊更不會輕易贈人。」

  虛幻道姑求答,笑問:「南宮大俠可知,尊夫人跟我是什麼交情?」

  南宮逸道:「不知道。」

  虛幻道姑說道:「這就是了。玉佩表記,雖不會輕易贈人,但對我這個情同姊妹的閨中知己,應該是例外。」

  這句話,解釋得無懈可擊。

  南宮逸笑了笑,道:「如今看來,仙姑才是真正高明……」

  虛幻道姑微笑接口道:「南宮大俠誇獎。我說的是事實。」

  南宮逸微微一笑,道:「仙姑既是拙荊閨中知己,在我夫婦那華山『龍鳳小築』,我怎從未見仙姑光臨過?」

  虛幻道姑道:「尊夫人跟南宮大俠並不是長年都在一起。」

  南宮逸笑道:「這麼說來,仙姑是從未曾光臨過蝸居了?」

  虛幻道姑點頭說道:「我沒去過華山。」

  「那麼,我請問,」南宮逸目光凝注,笑問:「我寄存在『錢記老店』的那方端硯,一直放在我那『龍鳳小築』書房案頭,天下端硯良多,而我那方端硯又無什奇特之處,仙姑怎一眼便能看出,那是南宮逸之物?」

  這話問得好。

  看來要糟。

  虛幻道姑身形一震,但旋即卻又平靜地笑道:「南宮大俠錯了,我留言只說是故人之物,可沒說是南宮大俠之物。」不錯,留言確是這麼說的。

  南宮逸淡然笑問:「但不知仙姑那『故人』二字,指的是哪一位?」

  虛幻道姑美目凝注,笑問:「我非說不可麼?」

  當然不便勉強。

  南宮逸道:「自無非說不可之理。」

  虛幻道姑笑道:「那麼,恕我不奉告了。」

  南宮逸說道:「南宮逸不敢強人所難,不過,假如仙姑這『故人』二字,不是指的南宮逸夫婦,那麼仙姑以拙荊所贈玉佩表記換取那方端硯之舉,似乎愧對知己。」

  虛幻道姑道:「南宮大俠所責甚是,我也覺得愧對南宮夫人。」

  這倒好,她承認錯。

  南宮逸笑了笑,略一沉默,又道:「我仍有一事不明,我那方端硯既無奇特之處,與一般硯石,毫無不同,仙姑怎能認出是仙姑那位故人之物?」

  虛幻道姑遲疑了一下,笑道:「這一點,恕我不便奉告。」

  南宮逸目光深注,突然揚眉大笑:「閣下欺人。」

  虛幻道姑呆了一呆,道:「我不懂南宮大俠此言何指?」

  南宮逸緊緊凝注,說道:「閣下告訴我,閣下那位故人硯石池心,是否也有制錢大小一塊朱紅?」原來,它有奇特之處。

  無如,虛幻道姑平靜得出奇,嫣然地笑說道:「巧得很,我那位故人硯石池心,也有朱紅一塊。」

  南宮逸目中冷電一閃,道:「閣下,『雞血朱心硯』,舉世僅此一方。」

  虛幻道姑竟泰然點頭:「不錯,『雞血朱心硯』罕世奇珍、名貴異常,只有一方。」

  這下該南宮逸怔住了,呆了一呆,道:「那閣下豈非……」

  虛幻道姑輕笑說道:「南宮大俠可知我那故人是誰?」

  南宮逸道:「閣下不說,我怎知道?」

  虛幻道姑道:「如今我可以奉告,也不得不說,就是尊夫人。」

  南宮逸愣住了,良久才道:「閣下,『雞血朱心硯』是南宮逸之物。」

  虛幻道姑說得好,她笑道:「夫婦本一體,何分彼此。我以為沒什麼分別。」

  說來說去,還是人家高明。

  南宮逸半晌才憋出一句:「端硯雖然罕世奇珍、名貴異常,但仍不及拙荊那玉佩表記萬一,閣下似乎不應以玉佩易硯石。」

  虛幻道姑笑道:「南宮大俠是怕玉佩失落?」

  南宮逸道:「不錯。」

  虛幻道姑笑道:「現在它不是好好地在南宮大俠手中麼?」

  南宮逸道:「那是我去了『錢記老店』,端硯也是我寄存之物,有人以物易之,此物當然應該歸我所有。」

  「這就是了。」虛幻道姑笑道:「尊夫人沒去過『錢記老店』,那麼寄存端硯的當然是南宮大俠,我以尊夫人之物換取南宮大俠之物,這有何不可?再說,我明知端硯是南宮大俠之物,以玉佩易之,錢老實也得以玉佩抵償,這又有何失落之虞?」

  南宮逸不禁啞然,半晌才道:「閣下,看來我……」

  突然目閃冷電,高挑劍眉:「閣下既未去過『龍鳳小築』,當然未見過這方端硯,既未見過這方端硯,閣下怎知……」

  虛幻道姑淡然截口:「這不難解釋,南宮大俠準知尊夫人沒告訴過我?」

  南宮逸何止窘,簡直哭笑不得,默然無詞以對。

  虛幻道姑笑了笑,道:「南宮大俠,還有什麼要查詢的麼?」

  南宮逸赧然苦笑:「閣下誠然高明,縱有又有何用……」

  虛幻道姑飛快接道:「那麼,我告辭了。」

  轉身嫋嫋行去。

  南宮逸突然說道:「閣下慢行一步。」

  虛幻道姑回身笑道:「南宮大俠還有什麼教言?」

  南宮逸道:「閣下總該知道拙荊現在何處?」

  虛幻道姑笑道:「尊夫人剛與我分手不久,現在何處,連我也得找。」

  南宮逸默然無語。

  虛幻道姑轉身欲行。

  南宮逸忽地又冒出這麼一句:「閣下,恕我冒昧,我總覺得跟閣下似曾相識。」

  「好說。」虛幻道姑笑道:「那當然,前些日子中見過一面。」

  轉身又行,漸去漸遠,隱入茫茫夜色中不見。

  冷清的峰頂,只剩下南宮逸一人,望著虛幻道姑逝去處,呆呆出神,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適時,峰頂蒼蒼樹海中轉出兩人。

  是商和與司徒奇。

  南宮逸沒有回顧,苦笑說道:「大哥、二哥該都看見了,聽見了?」

  商和與司徒奇,皺眉點頭不語。

  南宮逸道:「大哥、二哥做何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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