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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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懾人的地方,膽子小的人,一進死谷,誰會兩腿發軟,直打哆嗦。 不是兩條腿不爭氣,實在是這個地方可怕得夠瞧。 谷四周,皆奇陡如削的峭壁,光滑無一物。 絕不像其他山裏的峭壁那般,葛藤叢生,青苔遍佈。 谷裏,同樣光禿禿的,寸草不生。 有的,只是滿地砂石,及幾塊巍峨嶙峋怪石。 其實,不能說寸草木生,原本有,那是生於峭壁下端,一個黑黝黝、深不知有幾許,人來高的洞口之前,也只有一株半株,但被人連根拔去了。 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就再也長不出來了。 這種洞口,有兩個,另一個在對面峭壁下端,跟這一個遙遙相對,不偏不差。 一目了然,谷內並沒有什麼怕人的東西。 無論死人、白骨、毒蛇,或猛獸…… 別說沒有,連影兒也看不到。 然而,卻就那麼懾人、怕人。 卻就那麼能令人毛髮悚然,不寒而慄。 卻就能令膽小的人腿軟而哆嗦。 這說不上理由。 也許,只因為谷內太空了,太靜了。 那空寂氣氛足能令人窒息! 但要說它使人人卻步、裹足,那又似乎有點過分。 現在這死谷中就有人。 而且,還不止一個。 人,在東邊峭壁下端那黑黝黝深邃的山洞內。 看不見,可聽到話聲。 有話聲就表示有人。 話聲,是甜美、悅耳、動人的兩個。 「等了一天一夜了,怎麼還沒見一個人影到來?」 「姑娘!張網捕獸,垂鉤釣魚,這種事兒,急不得,我等了多少年了,不是至今一無所獲?那個人,他必然高明、多智、詭譎、狡猾,這種人,他會輕易入網上鉤的麼?」 「這麼說,還得等?」 「不錯,姑娘,還得等。」 「等到何時?」 「一直等到他來。」 「他一定會來?」 「一定會來。」 「那麼有把握?」 「當然,我從不做沒把握的事,對姑娘,就是個好例子。」 「別往自己臉上抹金了,那是因為你……我……」 「你什麼?」 「不知道。」 「我什麼?」 「說不上來。」 言罷一陣低低銀鈴嬌笑。 聞之,能令人心醉。 「我來替你說了吧,那是因為我有一種說不出來的令你傾心之處,可對,姑娘?」 「對是對!但我覺得你有些兒……」 「什麼?」 「不害臊!」 又是一陣銀鈴乍起。但,轉瞬間,笑聲歇止。 「說真的,萬一他真個高明、多智、詭譎、狡猾,永遠不來呢?你這番心血,豈不要付諸東流?」 「不會!經你以南宮夫人形貌多次出現亮相,已經震動了整個武林,他不會不知道,只要知道,他就絕不會不來。他雖高明、多智、詭譎、狡猾,但物極必反,這種人有時候也最容易對付。這種人往往最多疑,我就是利用他這一弱點,讓他自己不自覺地蹈網、吞鉤。還有,姑娘你該知道,作賊心虛,為求心安,他一定會跑到這兒來看看。」 「照你這麼說,他就稱不上高明、多智了。」 「不能這麼說,須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山還有一山高。」 「又來了。」 「不,姑娘!智慧之為用,雖然在人,但用之以正,則自然益增高深博大,用之以邪,則難免趨於狹小淺薄,此所以邪不勝正,道必勝魔也。」 「與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我受教了。」 「謙虛是姑娘的美德。」 「言出肺腑,字字由衷,我是說真的。」 「我也不是假話……」 「要來,我真希望他早點來,憋在這地方既悶又難受,這種滋味,我是生平第一次嚐到,真……」 「姑娘,義之所在,唯恐後人,萬死不辭,再為一個『情』字,粉身碎骨也甘甜。為你,為他,何妨多忍耐!」 「你敢……唉,謝謝你,姊姊,我羞愧無似……」 「別這麼說,姑娘,沒有人比我更瞭解你,連他在內;為了他,你能忍人所不能忍,你能不惜犧牲一切……」 「姊姊,你……」 「妹妹,別掉淚,別……」 結果,她自己也難忍兩眼熱淚啞聲道:「一個無福,一個幾生修來,只是他……唉……」 驀地改口輕喝:「妹妹噤聲,有人入谷……」 一條淡白人影如電,不知由何處射進死谷。 淡白人影的落腳處,是西邊峭壁下的洞口前。 人定,影斂,是個書生。 他默默地站在洞口前,一動不動,直如一尊石像。 但,一襲瀟灑、飄逸的雪白儒衫,卻無風自動。 臉上起了陣陣抽搐,雙唇微微翕動,似在說些什麼。可是,除了他自己外,誰也聽不到。 須臾,他緩緩抬眼掃視全谷,不放過每一寸地皮。 目光,最後在身前那黝黑、深邃的洞口上…… 突然,他身形猛震,駭然怔住,臉上的神色,激動而複雜,令人一時很難明白他是些什麼感受。 以前沒看見,那是他臨此傷心斷腸地,太過悲傷,太過哀痛,太過傷神,忘了身外的一切甚至於他自己。 現在,他發現了。 有此發現,夠了!太夠了!就這麼一點發現,已足證明一切。 驀地裏,一聲龍吟長嘯,穿雲裂石,直達九霄。 聽聲中,包含了太多的東西,但有人能夠領會,一絲不遺地完全領會,這個人,就在左近。 嘯聲未落,書生身形電閃,飛射不見。 原來那洞口旁,寫著兩行字跡,字體娟秀,金剛指力,整齊如刻,入石三分。 「昔年種因,奪刀殺人,今朝得果,濺血橫屍。」 洞頂四個大字:報應不爽。 死谷中,又回復寂靜,空蕩一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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