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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二


  小黑攤攤手,聳聳肩,站了起來,望了望桌上即將油枯的燈,目光移注諸葛靈,一聲自嘲苦笑,說道:「想出的計兒落了空,我小黑這也是生平第一遭,這個觔斗栽得不輕,夠面子的,走吧,別耗了。」

  諸葛靈跟小虎望了望他,都沒開口,跟著站起。

  自己兄弟,誰摸清誰的脾氣。小黑好強,心理已經夠難受的了,怎好再在這節骨眼兒上說什麼。

  熄了燈,出了門,順手帶上兩扇柴扉。

  走了,走得垂頭喪氣、無精打采。

  三小身影已逝,茅屋裏,只留下兩具屍體。

  可是,屍體竟突然地動起來了,那是大鬼彭烈。

  彭烈一對牛眼略一眨動,輕輕地翻身站起,伸手取下「太陽穴」上那根細如牛毛的針兒,一彈墜地。

  然後,走向穴道被制、半倚半坐著的四鬼姜東流,伸出兩指,正要扯下姜東流「太陽穴」上的那根針兒。

  但是,手至半途,忽地收回,翻身躺回原處,一動不動。

  彭烈死而復活,這,已經夠怪異令人震驚、夠令人詫異的了;而,他突又翻身躺倒,一動不動,又是怎麼回事呢!

  聽!

  看!

  一陣極其輕微的衣袂飄風聲,由遠而近,及門而止。

  兩扇柴扉,吱呀聲中,緩緩向內打開。

  門口,薄薄曙色裏,冷然站立著一個黑衣蒙面人。

  彭烈面內而臥,無法知道來人是誰,仍是寂然不動。

  然而,站在門口的黑衣蒙面人卻似一切了然。

  他陰陰一笑,冷冷說道:「彭老大,起來吧,我來了,你還裝死麼?」

  聞聲,彭烈身形一震,霍地躍起,恭謹躬身。

  黑衣蒙面人冷然揮手,道:「先解開姜東流的穴道再說。」

  彭烈應了一聲是,走過去,伸手先拔出姜東流「太陽穴」上針兒,然後一掌拍向姜東流的後腦。

  可又怪了,姜東流依舊狀如酣睡不醒。

  彭烈一愣,剛要二次出手。

  黑在蒙面人冷哼一聲,道:「這是『抱璞山莊』獨門手法,你解它不開的,退後!」

  彭烈臉脹得通紅,低頭退後一步。

  黑衣蒙面人目光陰森深注,抬手一掌,虛空拍向姜東流左胸,不含糊;無奈,姜東流令人下不了臺,兀自不醒。

  夠光采,可惜看不見他的面貌,否則他臉上表情一定很好看,好看得筆墨難以形容。

  彭烈可沒敢說話,更不敢笑。

  黑衣蒙面人目中寒芒電閃,抬手就要拍出第二掌。

  但倏又放落,森寒目光移注彭烈,道:「先不管他,等會兒再說。彭老大,你可知帝君為何忽發慈悲,改傳二道令諭,留下你們兩條性命麼?」

  彭烈低頭恭謹答道:「彭烈冒昧。」

  黑衣蒙面人道:「在我面前少來這一套,知道就快說。」

  彭烈頭垂得更低:「不敢,彭烈的確不知。」

  「好。」黑衣蒙面人陰陰一笑,道:「稍時我會告訴你,現在,先答我一句話,你可記得教規第十六條?」

  彭烈機伶一顫,道:「不敢或忘。」

  黑衣蒙面人點頭說道:「你且說說看。」

  彭烈應聲說道:「盡犯教規任何一條,株連家族,嚴懲不貸。」

  黑衣蒙面人將頭連點,嘿嘿笑道:「難得你記性不錯,秦無常可有親人?」

  彭烈道:「沒有。」

  黑衣蒙面人道:「金蘭兄弟,情同手足,義共生死,算不算得親人?」

  彭烈不敢不答,道:「算得。」

  「你明白那就好。」黑衣蒙面人道:「這世上,該是你彭老大、姜老四跟他最近了……」

  話聲忽轉冰冷、嚴峻,接道:「秦無常行事不夠謹慎,險壞帝君大事,觸犯教規,按第十六條論處,你認為該株連何人?」

  彭烈機伶連顫,冷汗直流,答得聲音都走了腔:「彭烈與姜四弟該與同罪。」

  「你還不太糊塗。」黑衣蒙面人嘿嘿笑說道:「帝君首頒令諭,追殺你們二人,二次下令,突改初衷,這種該罪而不罪,該罰而不罰的殊恩,在你看來,如何?」

  彭烈答道:「恩同再造重生。」

  黑衣蒙面人道:「你二人該如何報答?」

  彭烈答得好:「縱粉身碎骨、腦漿塗地,在所不辭。」

  這話說得很動人。

  黑衣蒙面人頗覺滿意,雙目異采閃漾,笑道:「不錯,的確是恩同重生再造,要不然功力稍加半分,『蝕骨寒芒』下,你二人焉能活命……」

  笑聲忽止,森冷目光深注,道:「你當真不知帝君為何忽發慈悲,留你等兩命?」

  彭烈道:「彭烈的確不知。」

  「好。」黑衣蒙面人猛一點頭,說道:「現在就讓我來告訴你。聽著,帝君給你二人一次機會,要你二人戴罪立功,將功折罪,懂麼?」

  原來如此,還有用得著的地方。

  彭烈道:「彭烈懂了。」

  黑衣蒙面人道:「願意麼?」

  多此一問,快刀架在脖子上,誰敢說個「不」字?

  彭烈道:「願意。」

  黑衣蒙面人緊逼一句:「如不能達成使命呢?」

  彭烈道:「甘願領罪,死而無怨。」

  可憐的待罪羔羊!

  黑衣蒙面人笑得好不陰險。

  彭烈一躬身,反道:「敢請示下任務。」

  「現在不急。」黑衣蒙面人收住笑聲,道:「帝君猶在等待時機,這件事不知哪一天才須著手,說得太早了,記好了,三日後,夜三更,大巴古剎候我面投機宜……」

  彭烈應聲說道:「彭烈遵諭,必當緊記心頭!」

  「我還有話說。」黑衣蒙面人目中冷酷的芒一閃,道:「若想乘機逃遁,遠走高飛,那形同叛教,你該知教規對叛教者如何處置!縱天涯海角,無人能得倖免,你是聰明人,當不會出此不智舉動。」

  彭烈不寒而慄,毛骨悚然。他當然知道那殘酷、陰狠、毒辣的懲處手法,他也親眼看見過叛教者的下場。

  當下顫聲說道:「彭烈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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