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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〇


  同為女兒身,當知害羞天性。

  道姑沒有逼她,微微一笑,又道:「別的忙,我幫不上,我只有一個主意,其實與其說是我幫忙,不如說還是靠姑娘自己……」

  古蘭仍未開口。

  道姑望了她一眼,接著說道:「姑娘可知道,他虛傳死訊只為替亡妻復仇,而至今,他連那殺妻兇手的一點蛛絲馬跡也未獲得?」

  這可以答,古蘭微頷螓首,輕輕說道:「我直到前幾天才想通。」

  「那就好!」道姑點了點頭,道:「那麼姑娘就該相信,假如有人能替他偵破此案,找出他那殺妻兇手,替他報了殺妻之仇,這對他,該是一樁大恩德。」

  古蘭呆了一呆,惑然投注,道:「你的意思是……」

  道姑輕笑截口,道:「法不傳六耳……」

  突然壓低了聲音,說了許多話,聲音低得只有她跟古蘭才能聽到。

  古蘭聽完,默然不語,良久才道:「這恐怕不行,我庸脂俗粉,怎敢……」

  「姑娘!」道姑說道:「現在不是客套的時候。」

  古蘭又沉吟片刻,微皺黛眉,搖頭說道:「我跟大師兄名分已……」

  「我認為那無關緊要。」道姑道:「婚姻大事,須出諸己願,事關姑娘終身,因循不得,我希望姑娘不必多所顧慮,為自己拿定主意。」

  古蘭香唇邊驟起一陣抽搐,美目中閃漾起幽怨之色,依舊微微搖頭,輕輕地說道:「多謝你的好意,我仍是不願這麼做。」

  道姑美目凝注,笑問:「我想聽聽姑娘的理由。」

  古蘭神色淒然,幾近自嘲地苦笑說道:「他點頭,自不必說,他不點頭,我心意早決,青燈古佛了餘生,我絕不願以恩惠來換取他的心。這樣,他總是報恩,而不是出諸本願,發乎自然的感情。」

  道姑美自異采連閃,默然不語。

  半晌,才又突然一嘆說道:「姑娘,你真是……」

  真是什麼,她沒有說出來,隨又改口道:「好吧,姑娘是既不願這麼做,那就算了,事關姑娘,我也不便相強,這件事暫且不談了;還有一件事,我不得不告訴姑娘,並請姑娘特別小心,提高警覺,以防萬一。」

  聽口氣,頗為鄭重,也顯示這件尚未說明的事的嚴重性,古蘭只當是她已經發現了堡中「內憂」,心中微驚,道:「什麼事?」

  道姑猶豫片刻,道:「這話,我也許不該說,不過關係姑娘安危,我不得不說,那就是,請姑娘加意提防令大師兄!」

  古蘭臉色一變,道:「怎麼說?」

  道姑毅然又道:「請姑娘加意提防令大師兄!」

  古蘭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道:「我不懂你此言何指?」

  道姑道:「姑娘適才回樓時,背對著令大師兄,沒有看到令大師兄那雙眼之中,所流露著的駭人光芒。」

  古蘭冷然說道:「就憑這種目光?」

  道姑答得好:「也憑女兒家的直覺。」

  古蘭冷笑說道:「你可知道古蘭師兄妹間感情如何?」

  「情同手足,猶過親生!」道姑坦然地說道:「但,姑娘,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古蘭變色說道:「十餘年相處猶不知心信賴的話,那麼緣僅一面的初交就不必說了。」

  這話,很尖刻,道姑竟不介意,反而笑了,說道:「我就知道不該說,也更知道難令姑娘相信,其實何止姑娘,就是我也不敢相信,本來嘛,相處多年,一如同胞。」

  古蘭沒有接話。

  道姑那清澈、深邃的目光,剎那間變成兩道逼人寒芒,凝往古蘭,一眨不眨,沉聲道:「可是姑娘忽略了一點,那就是事關一個『情』字。『情』能生人,亦能死人,有的人角逐於情場,是往往不擇手段的。姑娘情海過來人,當知『情』字魔力之大,我是個外人,且突如其來,本就難免令人生疑,何況這種事,更自知難以取信於人;不過,姑娘,你要明白,我只基於敬佩、同情,不忍坐視姑娘一時不慎,鑄下千古恨,否則我沒有必要管這種閒事,如今我已向姑娘提出忠告,姑娘信最好,不信我一時也莫可奈何……」

  古蘭突然開了口,語氣更冷:「你說完了麼?」

  「說完了。」道姑笑道:「姑娘,我自己會走,不會等你下逐客令的。」

  「你還算知機,也很識趣!」古蘭冷冷地說道:「承蒙垂顧,多謝掏心,只是你令我不敢高攀。」

  「這不算什麼。」道姑一笑而起,道:「什麼事都一樣,絲毫勉強不得,對麼?姑娘。」

  深注古蘭一眼,接道:「姑娘,你現在不需要我這個朋友,不過我深信姑娘總有需要我的一天,到那時,我會不請自來,告辭了!」

  微一稽首,舉步走了出去。

  剛至門邊,古蘭忽揚輕喝:「請慢行一步。」

  道姑回身稽首,笑問:「姑娘還有教言?」

  古蘭道:「答我兩問後再走。」

  「敬遵芳諭!」道姑帶笑說道:「姑娘請問。」

  古蘭道:「這就是你的來意麼?」

  道姑笑著說道:「事實如此,信不信全憑姑娘了。」

  古蘭未置可否,道:「素昧平生,我不知你為何這麼關心我?」

  道姑答得妙:「姑娘,這無非一個『緣』字,也許,前生我欠了你的。」

  古蘭道:「這麼單純?」

  道姑不答,笑問:「姑娘,這該算第幾問?」

  古蘭一愣啞口。

  道姑一笑轉過身去。

  「慢點!」古蘭又揚輕喝。

  道姑二次回身,訝然說道:「姑娘……」

  古蘭站起截口說道:「不管怎麼說,今夜你是我的客人,我送你出堡。」

  道姑微笑說道:「不敢勞動玉趾,我自己會走。」

  古蘭黛眉微挑,道:「假如你自己走,我擔心你出不了『古家堡』。」

  道姑笑道:「姑娘,我不是進來了麼?不但進了堡,而且還進入姑娘香閨,多謝關懷,我既能進得來,就能出得去,天時不早,姑娘早些安歇吧。」

  轉身飄然出樓。

  古蘭當真沒送,那倒不是著惱賭氣,而是她突然愣住了,她在想道姑是怎麼進來的,難道說這道姑一身武學竟高出她幾位師兄?

  這,令她難信,無如人家確實進了「古家堡」,而且進了她的小樓,這畢竟是鐵一般的事實。

  道姑輕盈玄妙地飄上屋面,點塵未驚。

  記料,庭院暗影中驀地響起一聲冷叱:「什麼人?站住!」

  青影如電,飛射落向屋脊,截住道姑去路。

  正是大爺「冷面玉龍」宮寒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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