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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


  大清早那麼大火氣,跟誰過不去?

  幽徑的盡頭,是書生呂毅所居那座小樓。

  二爺、三爺就直奔那座小樓。

  樓下,兩名青衣小僮剛起床,正在打哈欠,揉睡眼。

  一見二爺、三爺怒氣沖沖,連袂闖進,哈欠打了一半,睡意全消,連忙整衣躬身相迎:「二爺、三爺,早!」

  但辛二爺燕三爺連正眼也沒瞧他倆一下,一陣蹬蹬連響地登上小樓,兩個虎軀,震得樓梯直晃。

  小樓上,呂毅可是早起來了,大清早憑窗觀書,神清氣爽,的確愜意事。

  他倒沒有全神貫注字行間,聽得樓梯上步履聲響,一皺眉,推書而起,剛轉過身來。

  二爺、三爺已並肩進入房內,他還沒注意到這二位那異樣神情,忙舉步相迎,拱手笑道:「二俠,三俠,二位早。」

  四道怒火目光逼視,沒人動,也沒人說話。

  呂毅這才發覺氣氛不對,訝然投注,又道:「二位一大早蒞臨,對呂毅有何教言?」

  燕惕冷冷回了一句:「豈敢!」

  辛天風鳳目火焰欲噴地怒聲說道:「閣下,辛天風掏心交你這個朋友,卻沒料到你是個深藏不露的高人,高明得連我五師兄妹都被蒙在鼓裏。」

  是古蘭透了消息!還是昨夜被人瞧見了?

  呂毅心中一震,道:「二俠,這話從何說起?」

  辛天風冷哼一聲,說道:「閣下,事到如今,再裝下去就沒意思了,說吧,你到我們『古家堡』來,究竟有何意圖?」

  話已說到了這兒,呂毅只有說道:「二俠,我只能說沒有惡意。」

  「怎麼樣才算惡意?」辛天風厲聲說道:「家師臥病多年,經過多少名醫,卻偏偏在你診斷期間遭了毒手,事情太巧,令人不得不動疑。」

  這話說得更明顯。

  呂毅再也沒想到,這節骨眼兒反被人反咬了一口。

  一愣說道:「二俠,事關重大,這話可不能……」

  辛天風目射威棱,冷笑接道:「是非曲直,你自己心裏應該明白。」

  「不錯,我很明白。」呂毅點頭說道:「但二俠也不要忘記,老堡主臥病多年,是因為積年累月地中了慢性之毒,後又被人以獨門手法制住穴道所致。」

  「不錯,我也沒有忘記。」辛天風道:「無如懂得醫術的是你,是與不是,我五師兄妹可不知道!我問你,所謂獨門手法,可是『古家堡』武學?」

  呂毅道:「我雖不知手法屬於何門,卻能斷言那不是『古家堡』武學。」

  「這就是了。」辛天風悲怒道:「你深藏不露、莫測高深,那獨門制穴手法既非『古家堡』武學,我怎知那不是你的獨門手法……」

  呂毅眉峰微挑,尚未說話。

  辛天風已然又接道:「再說,身中慢性之毒,喉間又有發烏跡象,要說以往那些名醫都診斷不出,未免令人難以置信,這證明不是你在第一次診斷時暗做手腳,便是你信口明說!」

  呂毅雙眉再挑,但終於忍住,淡淡道:「這,我暫時不欲置辯,有一點二俠應當無法否認,老堡主遇害當晚,呂毅並不在貴堡之中。」

  辛天風冷哼說道:「以你那一身收斂得連我大師兄都試不出的功力,兩次診斷,有的是下手機會,何必當晚?」

  呂毅又復忍住,道:「那麼,我請問,老堡主為何不將受害之事說出?」

  「這很簡單。」辛天風微挫鋼牙,道:「他老人家顧忌你其他煞手,不得不為『古家堡』及我五師兄妹著想……」

  「以四豪之威名,『古家堡』之實力,居然會怕了我這隻身空拳之人,辛二俠未免太看得起呂毅了!」呂毅冷然地截口,接著說道:「這麼說來,辛二俠認定呂毅便是那殺害老堡主的真兇了?」

  前半段話兒聽得辛天風那滿是悲憤之色、橫溢煞氣的臉上猛然一紅,但他如今不復計較這些,怒笑說道:「事實令人動疑,有此想法的又何止辛天風一人!」

  呂毅忍無可忍,雙眉挑處,目射逼人神光,突然仰面縱聲長笑,聲似龍吟鶴唳,裂石穿雲,震動屋宇。

  饒是他辛天風、燕惕並列四豪,各具高絕功力,威震宇內武林,入目那道比冷電還亮的犀利神光,入耳撼人心弦的長笑,儘管一向不知膽怯為何物,此刻也禁不住心中一懍,遍體生寒。

  身不由主地各後退半步,辛天風厲聲說道:「你笑什麼?」

  笑聲陡止,冷電移注,落在辛天風面上:「我笑你們,笑我自己,我笑你們糊塗懵懂,不知好歹,錯把朋友當仇敵;我笑自己好管閒事,自尋煩惱,所為何來!如今,既然你辛二俠師兄弟認定我是真兇,我也不欲多說,口舌徒勞,辯有何益?你辛二俠看著辦吧。」

  「你好一張利口!」辛天風鬚髮俱張,瞪目大笑:「鬚眉大丈夫、昂藏男子漢,既敢做,便敢當,姓呂的,辛天風替你羞愧,三弟,大仇當前,還等什麼!」

  鐵掌雙揚,就要劈出。

  驀地,一聲朗喝響自梯口:「三弟大膽,還不住手!」

  那竟是「冷面玉龍」宮寒冰偕同古蘭適時雙雙趕到。

  燕三爺躬身相迎,辛二爺卻不回頭,厲笑說道:「大師兄且休攔我……」

  宮寒冰勃然變色,挑眉二次大喝:「長兄比師,二弟你敢故違家法!」

  大師兄畢竟有大師兄的威嚴,何況他現在又是掌門人,辛天風不敢再不聽,身形一震,硬生生地收掌撤身後退。

  人是退下了,但那暴射怒火殺機的一雙鳳目,卻仍緊緊盯住呂毅不放,生似欲以氣吞之。

  喝退了二爺,宮寒冰不等呂毅開口,星目輕注,淡淡說道:「呂先生,適才事,宮寒冰已略知大概,二弟直性子,宮寒冰在此謹先代賠魯莽冒犯之罪,先生雅量海涵。」

  呂毅泰然還禮,才要開口。

  宮寒冰臉色一轉慎重,已然又道:「心急血海師仇,諒必呂先生也不忍責怪宮寒冰這兩位師弟,適才事,有可能出於誤會,為免再發生這種有傷彼此和氣的誤會,還請呂先生出示真實姓名才好。」

  不愧古家堡掌理門戶人。

  這心胸氣度,說話之適切、得體,委實為其他三豪所不及。

  而且,這種逼使呂毅說出真實姓名的手法也高明得多。

  呂毅沒答,淡淡地反問了一句:「宮大俠也認定我涉有嫌疑?」

  「宮寒冰不敢。」宮寒冰挑眉說道:「我說過,此事有可能出於誤會,不過,假如呂先生仍不肯據實相告本來,呂先生就不應再怪宮寒冰兄弟。」

  「有可能」三字用得好,後半句話說得更妙。

  「多謝宮大俠。」呂毅微微一笑,又問:「姓名,能幫助一個人脫嫌麼?」

  宮寒冰淡然說道:「事實上應該能,可是,這要看呂先生那真姓名的聲名如何?」

  呂毅說道:「有些人行事但憑好惡,毀譽褒貶一任世情,呂毅以為聲名不足以顯示個人的善惡,更和這件事扯不上關係。」

  宮寒冰神色微變,笑道:「呂先生高見,好在宮寒冰還不是人云亦云、愚蠢無知之輩,對於一個人善惡,尚能明確分辨。」

  呂毅微微笑道:「宮大俠何言之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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