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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一章

  经此一说,商和与司徒奇自不便再行争论,两个人互觑一眼,低头不语。大厅中,立即陷入一片沉寂之中。

  但这份沉寂旋即便又被虚幻道姑打破。她转望南宫逸,那清澈、深邃目光深深凝注,道:“虚幻身为尊夫人闺中密友,不能不为方外至交尽心尽力,只不知尊夫人那血仇一事,南宫大侠侦查得怎么样了?”

  这位虚幻道姑,不愧是南宫夫人柳无双闺中密友,由始至终她都为至友之仇时刻挂怀、不遗余力。

  南宫逸抬眼深注,满含感激,遂把近日来的一些发现,毫不保留地说了一遍。

  最后皱眉道:“自从南宫逸再现武林至今,这诸多迹象,已使南宫逸对这件案子掌握了几分把握,如今只苦于不知当初那凶手杀害无双的动机何在,否则南宫逸便能立刻指出真凶,叫他无可遁形。”

  虚幻道姑静听之余,那无限美好的身形连连震动,美目中,也闪漾着两道令人难以言喻的异样光芒。

  南宫逸话声一落,她更是身形剧颤,美目中的异采,一转而为懔人的悲怒寒光,颤抖着声音,脱口说了这么一句:“这真令人难信,这真令人难信……”

  南宫逸入目异态,耳闻此言,呆了一呆,目射诧异,满面惑然,问道:“仙姑,什么事令人难信?”

  虚幻道姑身形一震,立刻恢复她那超人镇定,平静地笑道:“哦!没什么,没什么,虚幻只是……”

  只是什么,她没有说出口,没能说上来。

  其实,天知道她能说些什么。她能编个什么词儿搪塞?

  普天之下,只有她一人知道那凶手杀害柳无双的动机是什么;可是她不能说,因为她老把它说成是柳无双的被害动机,那无殊不打自招,自己揭露自己的本来、自己的一切秘密。

  根据南宫逸这番口述,她现在也已经断定那杀害柳无双的凶手是谁了,可是她也不能说出来;要不然,南宫逸如果问她说:“仙姑是根据什么下此断语的?”她将无从答复,这岂不是不打自招?

  如今,别说她没能设个词儿搪塞,便是能,如何瞒得过奇才第一的南宫逸?他自是不肯轻易放松。

  南宫逸目光深注,挑了挑后,道:“仙姑,恕南宫逸直言,仙姑是有什么顾虑?”

  虚幻道姑心中一惊,表面上力持镇定,笑道:“南宫大侠说笑了,虚幻身处当世三大高手之侧,那是安如盘石,任何人难动我分毫,有什么可顾虑的。”

  真正说笑的是她,她是故作轻松。

  南宫逸又紧逼一步:“那么,仙姑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虚幻道姑倏发银铃长笑。

  “司马君实说得好:书有未曾经我读,事无不可对人言。虚幻是个身无半点牵挂、无为无我的出家人,出家人有何难言之隐?”

  这比上一句更轻松,也更能收轻松之效。

  南宫逸也笑了,但是他并未放松:“那么,仙姑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虚幻道姑答得更好,她美目深注,笑着说:“出家人既无难言之隐,又何来不得已的苦衷,再说,出家人行万里、吃八方,不愁吃喝穿,又……”

  南宫逸不等她说完便截了口:“仙姑深具辩才,好犀利的词锋……”

  虚幻道姑也飞快说道:“南宫大侠该知道,这无关辩才,无关词锋。”

  南宫逸淡淡笑道:“南宫逸请教,那么这算是什么?”

  “铁一般的事实。”虚幻道姑答得坚决有力,不可轻撼。

  可是,却被南宫逸那以千钧神力的话推得晃了一晃:“是否铁一般的事实,有没有顾虑、难言之隐或不得已的苦衷,仙姑可以瞒任何人,却绝瞒不了自己。”

  虚幻道姑那超人的镇定为之动摇,但,她不得不狠心、咬牙,甚至欺瞒自己,笑了笑,道:“是的,南宫大侠,我自己明白,我没有。”

  南宫逸一双犀利目光紧紧逼视,一眨不眨,那足能看穿任何一个人的肺腑,更令虚幻不安:“仙姑,出家人不打诳语。”

  那方覆面黑纱一抖,虚幻很巧妙地避开了那双令她心悸的目光:“多谢明教,虚幻自问心安理得。”

  “那么,仙姑何故不安?”

  这是有力的一击,虚幻那强自支撑的超人镇定,险些为之崩溃,她藉笑掩饰不安之态:“南宫大侠,虚幻一不做亏心事,二不为……”

  “仙姑。”南宫逸飞快接道:“人之相交,贵相掏心,南宫逸一片赤诚高攀,对仙姑推心置腹,仙姑又怎好隐隐瞒瞒?”

  虚幻笑了,笑得又很勉强了:“南宫大侠错怪了虚幻,虚幻已对南宫大侠披肝沥胆……”

  南宫逸双眉一挑,突然说道:“那么,请仙姑答南宫逸这第一问,出家人胸怀慈悲,何忍眼睁睁见南宫逸不得团圆!”

  虚幻道姑忙自稽首:“无量寿佛,南宫大侠,这个罪名虚幻担当不起,虚幻可没有拦阻贤伉俪任何一位。”

  南宫逸唇边浮现一丝淡淡的笑意,说道:“可是仙姑,拙荆所在,仙姑对南宫逸一直隐瞒至今。”

  虚幻道姑摇了头道:“南宫大侠又错怪了虚幻,出家人没有那么狠的心肠;南宫大侠明智,该想想,纵然是虚幻道姑对南宫大侠有所隐瞒,使南宫大侠无从找着尊夫人,但南宫大侠侠踪到处,对尊夫人,虚幻该无法隐瞒,尊夫人为什么不来找寻南宫大侠?贤伉俪情深似海,难道尊夫人不希望夫妻团圆?足见,尊夫人她有某种不得已的原因,为这种不得已的原因,她只有暂忍。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尊夫人巾帼奇女,她都能忍,南宫大侠盖世奇才,又何独不能?倘若南宫大侠以此见怪,那太冤枉了,要怪该怪尊夫人,不该怪虚幻……”

  一番话,驳得南宫逸张口结舌,无词以对。良久,他方始探头苦笑:“多谢仙姑明教,看来南宫逸昂藏须眉七尺躯,比不上仙姑多多,关于拙荆下落,南宫逸从此不敢再问仙姑……”

  这话,听得虚幻暗吁了一口大气,身形可也随之骤起一阵轻颤:“南宫大侠也莫作如是语,我敢说贤伉俪必有相见日。”

  南宫逸面上掠过一丝黯然悲笑,欠了欠身:“南宫逸先行谢过,那全仗仙姑大力成全了。”

  虚幻道姑淡然而笑,道:“好说,出家人慈悲为怀,不敢久见人家夫妇不碰头。”

  南宫逸玉面微微一红,整了整脸色,道:“如今,再请仙姑答南宫逸第二问;仙姑明知拙荆之被害动机,为什么对南宫逸隐而不宣?”

  单刀直入,一针见血,虚幻道姑身形一震,笑问:“南宫大侠怎知虚幻知道尊夫人被害之动机?”

  南宫逸呆了一呆,脱口说道:“因为仙姑是拙荆闺中密友。”

  话说出口,便立感不妥,因为这不成理由。

  果其不然,虚幻道姑立刻笑道:“论关系,再亲密的朋友也难比结发夫妻,南宫大侠尚且不知,虚幻我何具通天本领能够独知?”

  南宫逸摇头苦笑:“看来我不该有此一问,我明知仙姑知道,可是仙姑不露破绽,高明得使我无迹可击,那第三问,也只好作罢了。”

  他作罢,虚幻却不干休,笑了笑,道:“我愿意听听南宫大侠第三问。”

  南宫逸苦笑了一声,道:“仙姑明知那杀害无双的凶手是谁,为何也不肯吐露?”

  虚幻道姑目射钦佩之色,笑道:“南宫大侠是越发地错怪虚幻了!虚幻是尊夫人闺中密友,无论从哪方面说,都该尽心尽力,协助南宫大侠为尊夫人报仇雪很,查缉凶手犹恐未及,哪有明知凶手是谁却秘而不宣之理?”

  这话是理,但诚如南宫逸所说,他明知虚幻道姑所言不实;然而,虚幻道姑不露破绽,高明得使他无迹可击,莫可奈何。

  事关报仇,在这种情形下,对一个来历不明的神秘道姑,南宫逸他本可以不必有任何顾虑地严词逼问,追究到底。

  无如,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一旦面对这位功力高深莫测、智慧高绝、行事神秘的虚幻道姑,他便狠不起心、提不起勇气;那英气、那豪风、那侠胆、那傲骨,一股脑儿地不知跑到何处去了。

  再说,虚幻道姑,人家也曾为他冒死去面对宇文伯空,也毫不犹豫地为他指出“归元真经”是假非真。

  是故,他在试了好几次之后,终于还是婉言剖陈:“仙姑之言,我深有同感,仙姑是拙荆闺中密友,自不会对杀害拙荆凶手有所掩护,秘而不宣;不过,我有句话不得不说,究竟仙姑是否知道真相,你知我知,不必再多争辩。南宫逸虽不知仙姑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南宫逸深信仙姑之所以这么做,必具深意,必有不得已之苦衷;这,对南宫逸夫妇,是善不恶,有益无害,所以,南宫逸不再追究,请仙姑静坐,我们谈点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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