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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九


  南宫逸笑道:“以前我是勉为其难,如今我可再不敢接受了。”

  宫寒冰道:“南宫大侠,这话怎么说?”

  南宫逸道:“肩负艰巨,任重而道远,短短几天之内,宫大侠回春妙手先康复了昆仑掌教那走火火魔的僵硬下肢;再展神通,寻回了峨嵋金顶那口镇派神物巨钟。这,使南宫逸自惭无能,自叹不如……”

  宫寒冰目中飞闪一丝寒芒,淡然说道:“南宫大侠也知道了?”

  南宫逸道:“天下武林,人人额手称庆,个个高挑拇指,议论纷纷,有口皆诵,哪个不知,谁个不晓?”

  宫寒冰目中再现异采,淡淡一笑道:“那是各门派同道合力所致,非宫寒冰一人之能……”

  群雄之中,突然有人截口说道:“宫大侠何必谦让?若非仰仗宫大侠绝世功力、高深智慧,凭各门派同道之力,只怕永难觅回失物,挽救昆仑掌教绝症。”

  说话的,是那位少林“罗汉堂”首座主持大空老和尚。

  他话声方落,紧接着,又一人开口:“说得是。有道是:精兵还须良将,倘若为帅者非智力兼具,深通韬略,仍不足克敌制胜。”

  是那位武当“上清下院”主持,天一老道。

  少林、武当说了话,“峨嵋”、“昆仑”两派更是如响斯应、同声歌颂,尽表感激、敬佩之情,只差没当着大家五体投地。

  看来,“冷面玉龙”此人果然厉害,不过短短几天工夫,他已然轻而易举地赢得了各门派的“心”,也轻而易举赢得了那高人一等的期望。

  宫寒冰淡笑谦逊,可是,却毫不掩饰地将那流露着诡异得意的目光,投向了南宫逸。

  南宫逸视若无睹,泰然微笑地说了话:“宫大侠,当此节节顺利,势如破竹之际,军中易帅,那是大不智之举,明智如宫大侠者,当知……”

  宫寒冰双眉微轩,截口笑道:“那要看怎么说了。”

  南宫逸道:“怎么说宫大侠都不该……”

  “不然。”宫寒冰淡笑摇头,道:“宫寒冰不避狂妄,要是换个别人,此举也许不当,但面对奇才第一的南宫大侠,宫寒冰却自惭渺小,难望项背。”

  南宫逸道:“宫大侠,这是大事,不是客气的时候。”

  宫寒冰道:“所以宫寒冰请南宫大侠为天下武林着想。”

  好厉害的一张嘴。

  南宫逸挑了挑眉,道:“我认为宫大侠也该顾全大局。”

  宫寒冰笑道:“拱手让高明,情愿听命帐下,宫寒冰为的就是大局。”

  南宫逸道:“为帅者,须能孚众望。”

  宫寒冰说道:“试问天下武林,宫寒冰不以为‘谈笑书生乾坤圣手’之声望,不如‘冷面玉龙’,低于任何一人。”

  南宫逸淡笑道:“这也要看怎么说了。”

  宫寒冰道:“怎么说南宫大侠都是独尊于武林。”

  南宫逸摇头说道:“不然。”

  宫寒冰笑道:“这话,只怕天下武林同道,没一人肯信。”

  南宫逸淡淡笑道:“我却以为眼前诸位,必然点头。”

  宫寒冰面有狐疑色,道:“宫寒冰不敢信。”

  南宫逸笑了笑,道:“宫大侠当知,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宫寒冰点头说道:“这何止宫寒冰一人知道!”

  南宫逸笑了笑,又问:“宫大侠也当知,败军之将,不足言勇。”

  宫寒冰再点头,道:“这个宫寒冰知道。”

  南宫逸道:“我在‘古家堡’对付‘幽冥教’,步步落人后着,处处落人下风;宫大侠率众征讨‘幽冥教’于莽莽江湖,却旗开得胜、节节胜利,这可是铁一般事实。”

  宫寒冰笑道:“我来自‘古家堡’,‘古家堡’承蒙南宫大侠鼎力赐助,威震群邪,‘幽冥教’徒闻名颤栗、望风胆落,不到几天,潜伏在‘古家堡’的内奸,肃清歼尽,怎说步步落人后着,处处落人下风?”

  南宫逸目光深注,淡笑说道:“宫大侠要问?”

  宫寒冰挑了挑眉,笑道:“宫寒冰愿闻。”

  “不错。”南宫逸点头一笑,道:“南宫逸托天之福,确曾在‘古家堡’歼除了几个内奸;但宫大侠知道,那都只是几个受人驱策的喽啰角色。有道是:射人先射马,擒贼要挽王,我明知那‘幽冥教主’是当今武林豪雄中的哪一位,却苦于抓不到他的证据,只是眼睁睁地看着他阴谋各门派,欺骗武林,为害天下,请问宫大侠这叫什么?”

  宫寒冰红了脸,神色也有点难看,可是目光中却闪烁着一种令人难以意会的异采,强笑地说道:“那也不能轻易言败,胜败兵家常事,且看最后关头,倘若先小受挫折,后大获全胜,纵论全局;仍是一个‘胜’字。”

  南宫逸目光深注,淡笑发问:“宫大侠以为那‘幽冥教’,到头来必败在我手么?”

  这话问得好。

  宫寒冰目中异采疾闪而逝,脸色一整,毅然点头说道:“南宫大侠常说:邪不胜正,道必胜魔。”

  南宫逸摇了摇头,刚要说话。

  宫寒冰双眉一挑,却震声又道:“恕宫寒冰斗胆,南宫大侠宇内第一,德威皆孚众望,武林安危系于一身,各门派同道之寄望南宫大侠领袖群伦征讨‘幽冥教’,一如病危遇良医,久旱盼甘霖;假如连南宫大侠都无必胜之信心,天下武林何以言武?又何必远离根本,东征西讨,饱经风霜,流血流汗?不如就此各返来处,束手待毙,任人宰割!”

  义正辞严全是理,立刻赢得各门派群雄钦敬之色。

  厉害,是厉害,这甫自交锋的第一回合,南宫逸已经栽了个大觔斗;这心智,这口舌,怎不令人颤栗?

  本想先挫他锐锋,却不料反被他倒打一打耙。

  商和倒没怎么样。

  司徒奇却目中威棱一闪,陡然挑起了双眉。

  南宫逸可仍是那么平静、安详、泰然,他不容司徒奇有所表示,连忙淡淡一笑,又开了口:“多谢宫大侠明教,南宫逸并不是惧恶畏事人,也无意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更非无必胜之信心,倘如宫大侠所责,南宫逸我就不必再跑这趟‘华山’。”

  不错,“谈笑书生乾坤圣手”何曾怕过什么事,惧过什么人?倘果如宫寒冰之言,他何必再来“华山”?

  各门派豪雄,又不由微微点头。

  南宫逸目光轻扫流顾,唇边噙着淡然笑意,接着说道:“若是能节节顺利,直捣黄龙,何必先受小挫折,而后才大获全胜?我的意思不过如此,宫大侠明鉴。”

  宫寒冰不愧机警,立刻改容谢罪:“不敢当,该是宫寒冰失言冒渎。”

  “好说。”南宫逸淡笑道:“事实证明,宫大侠能知己知彼,南宫逸却是只知己而不知彼,所以要请宫大侠继续领导群伦,为天下苍生……”

  宫寒冰截口说道:“恕宫寒冰插嘴,为天下苍生,为宇内武林,南宫大侠该当仁不让,毅然点头,肩负重任。”

  南宫逸道:“我却以为宫大侠是义不容辞。”

  宫寒冰道:“敢请南宫大侠以武林安危为重。”

  南宫逸道:“也请宫大侠……”

  宫寒冰淡淡一笑,施出了杀手锏,道:“南宫大侠,宫寒冰只是暂代,当初是怎么说的?”

  南宫逸刚要说话。

  辛天风突然大笑说:“好了老弟,似这般你推我让,何时方休?这又不是坐江山,用不着伯夷、叔齐那一套……”

  话锋复顿,接道:“让我来说句话,老弟你不来便罢,既然来了,家大师兄他就该让,怎么说也该……”

  铁铮奇豪,豪迈英雄,直肠人,他哪知其中毒计阴谋?

  南宫逸微微皱眉,刚叫了声:“二侠……”

  辛天风已然长眉挑起,正色接道:“老弟,你知道,我这个人是直性子、笨口舌,我说不出什么别的理由,只知为天下武林,你义不容辞。”

  南宫逸眉峰皱得更深,宫寒冰目中却闪过了一丝异采。

  司徒奇冷眼旁观,突然冷哼说道:“三弟,辛二侠说得是,你别推了。‘幽冥教’区区跳梁小丑,我就不相信也能难倒你。”

  宫寒冰笑了,是大笑。

  “还是司徒大侠铁胆豪情,令人钦佩。”

  “好说。”司徒奇淡淡说道:“宫大侠以为司徒奇说得不对?”

  “对,对,对极!”宫寒冰神采飞扬,点头道:“南宫大侠为主,司徒大侠与商大侠为辅,声威震天,雷霆万钧,便是泰山也要崩溃,何况那小小‘幽冥教’!”

  司徒奇目光深注,扬眉说道:“难不成宫大侠真要无官一身轻的置身事外?”

  “司徒大侠误会了。”宫寒冰笑道:“宫寒冰与二弟是南宫大侠马前先锋。”

  一场推让,就这么了了,就这么决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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