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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


  古兰如大梦方觉,霍然惊醒,娇靥上涌起一抹飞红;一向镇静的她,竟有失措之感,眨动了一下美目,轻举皓腕肃客道:“不管你来意如何,在敌友未分之前,既来找我,就是我的朋友,古兰不敢慢待,请坐!”

  道姑含笑坐下。

  坐定,古兰又道:“深夜客来茶当酒,侍婢们早睡,我无茶待客,谅贵客不会见怪。”

  道姑带笑说了声:“好说……”

  没有了下文,凝往古兰良久,始突然一叹又道:“蕙质兰心,玉骨冰肌,美艳无伦,国色天香,我见犹怜,他怎……”倏然一笑改口道:“投机不必茶与酒,相惜可做竟夕谈,姑娘不必客气!”

  怎么有点出言颠倒,语无伦次?

  古兰觉娇靥一热,却未在意别的,笑道:“我该请教……”

  道姑接口道:“上虚下幻,号出自取,姑娘可以不必这样称呼我,我觉得还是‘你、我’这种称呼听来顺耳,也显得热和。”

  看来,这道姑也很洒脱。

  古兰淡淡一笑,道:“怎么都行,我还是想请教。”

  道姑笑道:“我的来意?”

  古兰谈笑不语。

  道姑未答,反问道:“以姑娘的看法?”

  古兰道:“我的看法也许很大胆,这些日子以来,有很多武林朋友莅临古家堡,为的是古家堡家藏的那本秘笈……”

  道姑笑道:“姑娘冰雪聪明,一言即中……”

  古兰娇靥方自一变。

  “不过……”道姑接着说道:“道家讲究恬淡寡欲,姑娘应相信我不是贪婪之人。”

  古兰微愕说道:“这话令我难懂。”

  道姑笑道:“何止令人难懂!简直令人难信……”

  目光微转,接道:“我的来意虽与一般武林同道一样,是为了贵堡那本秘笈,但我的目的却不在抢夺,只在证实这件武林中盛传的消息是否正确……”

  古兰淡然笑问:“证实了么?”

  道姑说道:“证实了,贵堡确有一本‘秘笈’。”

  古兰道:“又待如何?”

  “不如何!”道姑笑了笑,道:“我想请教,贵堡那本秘笈是否真是‘归元真经’?”

  古兰答得毫不犹豫,道:“不错。”

  道姑清澈、深邃的目光中突闪异采,点了点头,道:“姑娘可曾看过或研习过?”

  古兰道:“翻阅过,但未研习过。”

  道姑“哦”了一声道:“古老堡主似乎不应该……”

  “你错了!”古兰截口道:“‘古家堡’自获得这本秘笈后,家父即罹病卧床,身为人女,为父延医犹恐不及,哪有心情再顾到别的?”

  她将乃父故世之事隐去。

  “姑娘孝女,令人敬佩!”道姑点头轻叹,突然说道:“请问姑娘,‘归元真经’首页之上,可是写着‘须弥芥子,万流归一’八字口诀?”

  古兰心神猛震,粉靥变色,霍然站起,美目中暴射两道霜刃般寒芒,直逼道姑,沉声说道:“你究竟是什么人?说!否则莫怪我……”

  道姑端坐不动,柔声笑道:“姑娘,坐下来听我慢慢说,好么?”

  话,说得既柔婉,又甜美,令人不忍不听。

  按说不速之客,夜间香闺,黑暗中候驾,换个别人,纵不出手、呼唤,也必声色俱厉地非逼问出来意不可。

  但,古兰绝代红粉,胆智两称超人,也非世俗女儿家,她可以坐下来隔几烛下长谈,俨然闺中知友。

  如今,道姑一言道破归元真经首页所载集全经精髓之八字口诀,这可就太不简单了、太惊人了!

  归元真经除了乃父、她、大师兄外,任何人没有接近过,难怪她吓白了脸,险些惊碎了胆。

  在这种情形下,怎么说古兰也应再不容情,出手擒人了;无如,她仅逼问了一句,居然又依言乖乖地坐下了。

  这是奇迹,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要说,那只有一点,她觉得这道姑圣洁不可侵犯。

  强捺震惊坐了下去,瞪大了美目,紧紧望着道姑。

  道姑也以那双清澈、深邃的目光望着古兰,微微一笑,伸出了柔美,五指修长白皙,竟比古兰那双玉手还要美,还要动人;轻轻地握上了古兰右手,而古兰,竟也让她握上,丝毫没想到有任何危险。

  道姑,她微微一笑,道:“兰姑娘,请相信我毫无恶意,我要有一丝歹念,姑娘你如今不会安然无恙,先进香闺等候,黑暗中下手,出人不意,攻人不备,应该是最好时机,还有,你右手腕脉,此刻也在我控制之下……”

  这话不错,诸多良机,她却放弃了,由此看来,她的确是没有恶意,那她又为了什么?真的只在证实有关秘笈的传言?

  这道姑令人莫测高深!

  道姑,她紧了紧握在古兰柔荑上的那只玉手,接着发话,话声更柔美,也越见诚恳,道:“兰姑娘,我知道你很震惊,这,任何人在所难免,我也想实时告诉你我为什么知道载于‘归元真经’首页的那八字口诀;可是,时机未至,姑娘要原谅我,现在,我只能这么说,日后,我总会告诉你的,行么?”

  古兰娇靥上神色呆滞,没有说话。

  道姑微微地笑了笑,又道:“兰姑娘,可否告诉我,这本‘归元真经’当初是怎么得来的,是由贵堡中哪一位获得的?何时?何地?”

  沉吟片刻,古兰黛眉轩动,道:“我不知道,纵然知道,事关重大,你也应该想得到我不会说,你问这个做什么?是不是……”

  道姑截口笑道:“姑娘,我这么问,自然有我这么问的道理,姑娘既然不知道,那就不必再谈了,老谈这些,让姑娘对我起了反感,就不是我来访的本意了……”

  古兰倏觉娇靥一热。

  道姑深注古兰一眼,接口道:“姑娘,适才庭院小亭中的一切,我已悉入耳目,对姑娘的处境,姑娘的心情,我很了解,也很同情,更很敬佩!”

  古兰一张娇靥更烫、更红,道:“我不……”

  “姑娘!”道姑飞快接口道:“如蒙不弃,我想掏心交你这个朋友,缘仅一面,早已心仪,我觉得跟姑娘十分投缘,也认为知心不必日久,我这颗心,惟天可表,信不信全在姑娘,对一个赤诚渴望结交的人,姑娘似乎不应,也不忍言出违心。”

  不知怎地,古兰竟觉胸中一阵激动,羞渐地垂下螓首。

  道姑美目中闪过一丝令人难以言喻的光采,说道:“姑娘与令师兄名分虽定,但我知道姑娘不是出于己愿,勉强的结合是女儿家一生最悲惨的事,足鉴无穷遗恨,姑娘心坚铁石、矢志不移,是千对万对……”

  古兰,一颗乌云螓首垂得更低,想必业已红云满面、羞不自胜,眉宇间,也应掩不住那满腹幽怨之情。

  女儿家忸怩娇羞态本就动人,何况出自古兰。

  道姑禁不住深深地多看了她两眼,似也无限爱怜。

  “由此,当然我也知道,姑娘一般苦心、万缕情丝仍紧紧地缠在那位人间第一奇才,‘谈笑书生乾坤圣手’身上……”

  古兰猛然抬起螓首,娇靥红云满布中,挑起了黛眉,瞪圆了美目;可是,道姑不容她开口,紧接着说道:“姑娘,别问,只请相信我没有恶意,这一切,日后自有揭晓的一天,现在请听我慢慢地说。”

  古兰想不听,可是她又觉得道姑的话不由得她不听,而且紧紧地抓住了她的心,不容她有丝毫挣扎。

  道姑微微一笑,又道:“有一点,姑娘应该知道得比我更清楚,那就是人非太上孰能忘情?非上上人,免了了心,南宫逸虽是人间奇才,到底仍是个有血、有肉、有灵性的人,他不是铁石心肠,也不是对姑娘多年如海深情无动于衷,而是他至情至性,深爱亡妻,深深地压制、隐藏着自己的感情。姑娘的眼光不错,多年的苦等也没有白费,这种人,才值得我们女儿家倾心、深爱,值得我们女儿家不惜牺牲一切,假如他当初就对姑娘点了头,那他该是负心男儿薄情汉,就不值得姑娘当初倾心,至今不移了,姑娘认为我这话对么?”

  话是千对万对,丝毫没错,古兰虽是巾帼英雄、女中丈夫,到底是个未出嫁的女儿家,她能怎么说?

  只有这么说,淡淡一笑,美目深注,道:“你对他了解的程度,似乎并不下于我!”

  看不见脸上表情,只见黑纱一抖,道姑笑道:“我跟他那亡妻‘天香玉凤’柳无双是情同姊妹的密友。”

  古兰道:“我没听他说过。”

  道姑道:“别说姑娘,就连他也不知道。”

  古兰“哦”他一声,默默未语,但旋即就又说道:“那么,你跟我谈这些做什么?”

  道姑望着她笑了笑,道:“姑娘,何必明知故问?这不是对热心朋友的态度,我说过,对姑娘,我既敬佩,又同情,所以想尽点心、尽点力,姑娘难道不想有人帮你个大忙,玉成这桩好事吗?”

  古兰脸又红了,一时不敢答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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