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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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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航玉女卜秀兰骤睹夫婿惨状,当场昏绝过去。 白发仙翁沈一之,那种高人,也不禁两眼双泪直流,痛心疾首。 妙手仁医卜敬成抑悲应变,查出玉面书生沈震宇极可能是被双圣之一的南明一剑罗拱北“六阳罡指”击毙,因未解剖验尸难下断言,可是当他发现到“离火令”之后,铁案如山,也不容他们再有疑念了。 何况,玉面书生沈震宇骨肉之亲,谁也不忍再让他离肢裂体。于是,果被那位道貌老人言中。 这时,“明轩小筑”堂草之上,坐着四位冠绝天下的奇人,他们半天不说一句话的沉默表情,使这个世外桃源,罩上阴风惨惨,悲悲切切。 一阵悉悉的碎步声从后堂传来,草帘卷处,走出玉面书生沈震宇的未亡人慈航玉女卜秀兰,她已经换上了白色孝服,一双凤眼,肿得鼓似核桃,脸上泪痕斑斑。 她拖着乏力的莲步,进入草堂,哑声低道:“爹……” 妙手仁医卜敬成看着悲怆过度的女儿,抑住自己的伤感,轻轻问道:“元儿怎样了?” 慈航玉女卜秀兰摇了摇头道:“元儿自被追回之后,始终未发一言,以他天性之厚,只怕还要偷偷离山,他万一再有个三长二短,女儿……” 一阵悲泣,竟无法语毕,但未尽之意,无须再说,大家也是了然。 妙手仁医卜敬成叹了一口气。 青衫老人华得梦道:“元儿外和内刚,一经立志,百折不回,不如就正式让他下山,以观后变,何况元儿福泽天成,应无大凶大险。” 白发仙翁沈一之寿眉一提,紧毅之色陡现,似是作了一个极其重要的决定,道:“震宇之死虽然事事均已证明,系由罗拱北所为,但是,我累加思虑,总觉得不尽合乎常轨,偏又想不出其他可疑之点。 元儿下山之事可行,既可藉此历练,亦可因此吸引主谋人之注意。 罗拱北纵是与我为仇,凭他身份也不便伤害元儿,如果罗拱北并非真正凶手,元儿绝无杀伤罗拱北之功力,两虑之间,均可无虞。 然后,我们老哥儿四人,少不得也要下山走走!” 慈航玉女卜秀兰极其担心沈元通的功力未臻至境,道:“元儿功力有限,令人放心不下。” 其实沈元通此时功力,已是出类拔萃,在年轻一辈,足可独秀群伦,只是慈航玉女卜秀兰爱子心切,处处为沈元通安危着想。 妙手仁医卜敬成望着慈航玉女道:“你有绝世神医的爹爹,和功力绝顶的公公,这种耽心岂不多余,快去把元儿带来。” 慈航玉女卜秀兰退了出去。 须臾,慈航玉女卜秀兰和她的独子沈元通双双进入草堂。 沈元通年纪不过十六七岁,长得文秀俊朗,一如乃父,双目开合之间,精光电射,足见已具极高身手,只是面容憔悴,神沮色丧,不共戴天之仇,已把这个平日极为天真活泼的小男儿,折磨得生气全无。 他向四位老人行过大礼,再无往日那种承欢膝下的心情,彷佛半天之间就成熟了好几年似的。 四位老人看了爱孙这般情形,暗底下都是一阵心酸。 妙手仁医卜敬成先道:“元儿,你爷爷预备让你下山复仇!” 沈元通心神一振,双目精光陡射,一跳而起,伏倒白发仙翁怀中,低声呼道:“爷爷!” 白发仙翁沈一之老年失子,其痛可知,但看了这个麒凤似的爱孙,不由老怀激荡,抚着他的头道:“从明日起,助你打通任督二脉,并加紧练功两月。但在此二月之中,不准另有异心。” 沈元通仰起稚气满面的脸道:“只要准我下山复仇,元儿一定好好听四位爷爷的话,努力用功。” 四位老人都长叹了一口气。 从这天起,明轩小筑在悲切里,又有一种紧张而感人的气氛,老老少少都为了一个目标而努力不懈。 原来,沈元通甫一出生,即由妙手仁医卜敬成,以平日穷灵山渡绝谷,觅来的旷世奇药,内服外浸,并得白发仙翁钟爱,日以至高无上,已达天人合一的“先天无极混元一炁玄功”每日舒经畅脉一次,十七年于兹,未曾一日有断。 又加沈元通天生异禀,确是旷世奇才,人又生得灵秀可爱,平日口蜜嘴甜,哄得庐山三老和外祖父,各将一生成名绝技,倾囊相授。 现在由白发仙翁助他打通任督二脉,自非难事。 沈元通任督二脉一通,又由白发仙翁和妙手仁医卜敬成二人,将新近合研而成的“阴阳正反十八式”传授给他。 妙手仁医卜敬成除医道过神外,武功独树一帜,“三极指”与独门轻功,天下称绝,只因平日行道江湖,仅凭医术济世,故武林中人,谁也不知他兼为一代武学宗师,就是他早年的二个医道传人,也不知恩师有此奇绝身手。以致沈元通出世之后,弄出许多波折来。 白发仙翁二月以来,除尽心尽意,严督沈元通勤练武功之外,绝口不谈寻仇之事,直待沈元通临别下山,才谆谆训示道:“离火令主南明一剑罗拱北,为人坦诚直率,公正无私,我知之最深,似非真正凶手,其中可能另有隐情,你下山之后,应多方取证,切不可鲁莽从事,以免遗羞武林。” 至于南明一剑罗拱北,现隐何处,以及有关罗拱北生平事迹,却只字不提。 沈元通听了,也是唯唯而应,其实心中一意恩仇,并未在意。 妙手仁医卜敬成也恳切地道:“你先后所得独厚,文才武功已有小成,唯立功立德,尤须精诚不懈,才可有始有终,成为一代伟器。复仇之事固属至要,但为人之道,更宜时时警惕,慎之!慎之!” 沈元通带着白发仙翁所赐的龙角短剑,和青衫老人的碧玉洞萧,怀着一腔复仇之火,奔下庐山。 这位小杀星一现江湖,离火令主南明一剑罗拱北几乎死在他的手中。 沈元通只不过十六七岁的大孩子,平日养尊处优,哪知人心险恶,世道艰难。 这次挟愤下山,一入尘世,便觉手足无措,天下之大,要他怎样去找寻这沧海一粟哩! 他在这浮浮沉沉的江湖中,虚耗了将近半年的时光,一点蛛丝马迹也未获得,不过应世之道,江湖经验却是大大的增进了。 一天,他感于寻觅南明一剑罗拱北的困难,不由想出一个妙想天开的办法,当时买了一块白布,照着离火令上怪把宝剑的形式,独出匠意,在白布上绘了一把剑身中折的断剑。用竹为杆,做成一面白幡,他就打着这面白幡,四出招摇。 他这主意想得妙绝,这种含有侮辱之意的白幡,甫一出现,果然有人找上门来。 沈元通左手扬着幡儿,刚刚走出客寓大门,便有许多惊讶的目光注意他,走了不及百丈,就有一个年约三十左右的壮汉子赶来,阻住沈元通,现出勉强的笑意道:“小兄弟,你打着这幡儿是什么意思?” 沈元通半年没发出的闷气,化作一句极难听的话道:“你凭什么问我!” 那壮实汉子,敢情并不是为恶之人,竟被沈元通这句话问得一呆。 沈元通是存心钓鱼,再加杀父大仇的怒火,早把一向温文有礼的教养置诸脑后,他暗想道:“心肠不硬,手段不辣,如何引得出罗拱北来!”他内心极其痛苦地瞪视着大眼睛,不待来人再开口,又道:“你先向小侠磕个响头,然后告诉你。” 是泥人也有一点土性,这个汉子虽然自觉问得冒失,但也受不住这种无理之语的挑逗,他虎目一睁,射出两道慑人的棱芒,手掌当时就大了一倍。 沈元通冷冷一笑。 奇怪,那个汉子忽然威风尽敛,回头就走。 原来,那个汉子是武当掌门人的俗家弟子,名叫陈其俊,身列武当七剑中的第四剑,一身功力颇为不俗,为后起之秀中的佼佼者,人也正派明理,在江湖上极有身份。 这时他看了沈元通那种不可理喻的态度,和金童似的长像,细一思量,他也不能以震撼江湖的威名来生这种闲气,于是功力一收,自愿让步,不再理他,好在以他的身份,有这种如海大量,只有更使人尊敬。 沈元通存心生事,哪能就此罢休?大喝一声道:“耽搁了小侠的事,能够一走了之么?” 身形一晃,只见白影飘得一飘,挡去陈其俊的去路。 当场有人喝了一声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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