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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七


  牟汉平心中大感不快,悻悻的道:“我只是实话实说……”

  韩梅蕊忽“呼”地抡起长剑,愤恨的道:“好,我这个江湖宵小,今天倒要向你领教几招!”话声未落,一剑连肩带背向牟汉平劈来。牟汉平斜肩塌身,疾闪躲过,正要分说,韩梅蕊剑花飞洒,又一剑凌厉刺到。

  牟汉平心中大急,连连闪避,躲过韩梅蕊泼辣抢攻的数招,正要说活,突然韩梅蕊猛然将剑掷落在地,背身捧脸痛哭起来。

  牟汉平喘息甫定,呆在地上站了半晌,暗中叹息一声,忖道:“怎么女孩子都是这样难缠,唉,罢了!”

  但见韩梅蕊肩头耸动,哭得伤心,心中又感不忍,只得硬着头皮,跨前两步,结结巴巴的涩声道:“是,是在下说错了话,姑娘……”

  韩梅蕊怒叫道:“不要理我!”

  牟汉平无可奈何的嘴唇蠕动了一下。韩梅蕊哭着说道:“我师父为人不好,我又不是不知道,可是你怎么能当着我的面这样,这样说……”

  牟汉平低声道:“是,是在下不好。”

  话刚出口,突然不远土墙脚下的一蓬树丛中,一阵簌簌响动,一个童稚声音道:“哥,真丢人,还自诩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呢,这么没出息,让女人眼泪鼻涕的一磨蹭,还管什么杀父的仇人,魂都飞啦!”

  牟汉平大吃一惊,霍地转过身,韩梅蕊已先他一步,跃身向那草丛扑去。

  草丛中“刷”地射出一条瘦小人影,“呀呀”怪叫着纵入了另一蓬树丛。

  韩梅蕊正在气怒攻心,含愤出手,哪里还容得他逃去?空中拳腿拧身,纤手连连猛挥,一蓬银雨,带着“嗤嗤”风声,疾然向那瘦小人影射去。

  那人影怪叫声中,在树丛中一阵窜跃,瞬间声息俱寂。韩梅蕊落下身来,将剑插入鞘内,冷笑道:“算你命短,撞在姑娘手里……”

  蓦然另一蓬树丛中,又一阵簌簌响动,陡听那童稚的口音“呸”了一声,鄙屑地道:“凭你也配?”

  韩梅蕊一呆,风然飞身,又待扑出,猛觉身侧劲风一拂,牟汉平已疾跃身前拦住。那童稚的声音又道:“哥,这只小狐狸好泼呀!有那种师父,就有这种徒弟,当真是鹞鹰孵不出鸽子来。”

  韩梅蕊恨极切齿道:“哪里来的小贼,给我滚出来!”

  树丛中“嗤”了一声,牟汉平朗声道:“是葆玲老弟吗?请出一见如何?”

  那童稚声鄙夷的道:“嘿,我还以为你六亲不认了呢!敢情还记得我,哥,走!咱们就出去亮亮相,看那小狐狸能把咱们怎样?不然还以为咱们怕了她呢!”

  也许那被称作“哥”的人不愿现身,又听那童稚声音不平地道:“怕什么?我要是你就上去先砍他三刀……走啊!”

  牟汉平一楞,不知他指的是什么,拱手道:“那位兄台如不嫌弃,也请现身一叙如何?”

  片刻,树丛后一声哗响,一条瘦小人影迈着方步,摇摇摆摆的走来,正是刁钻顽皮的银鼠堡少堡主殷葆玲。

  韩梅蕊杏目圆睁,狠狠的向他望着,殷葆玲怪模怪样的作了个不屑的表情,韩梅蕊大怒,娇叱一声,就要扑去,牟汉平慌忙拦阻,韩梅蕊扬手一掌,疾向牟汉平迎面劈来。

  牟汉平猝不及防,险险被她劈中,急切间左手一封,塌胸卸肩,仰身倒纵数尺,一股劲风拂面而过,顿时脸上一阵火辣辣的刺疼。

  急忙抬头看时,韩梅蕊和殷葆玲在这一瞬之间,皆已不见踪影。

  他愕得一愕,心中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滋味,凌厉的夜风,拂起他长衫,发出“劈啪”的单调响声,他轻轻一声叹息,陡闻身后一丝轻微的响动。

  他霍然转身,不禁一惊,丈许之外的一棵树下,站立着一人,正双目灼灼的望着他,不言不动。

  牟汉平向他细一打量,不觉更为吃惊。但见那人身材纤细,身穿一件肥大长袍,束发无冠,死灰灰的一张脸,由颊至颈,带着一块长达半尺的血淋淋伤痕。

  他眼光森寒如冰,灼灼的向牟汉平望着,脸上毫无一丝表情。牟汉平倒抽一口冷气,暗道:“天下竟有这丑恶的人……”

  随着干咳一声,道:“在下牟汉平,敢问兄台……”

  那人森寒的眼光,使牟汉平浑身起了一种栗栗的感觉,他遽然停住口,僵持了一会,那人森寒的眼光陡地黯淡下来。牟汉平呆了一呆,拱手道:“敢问兄台贵姓?”

  停了半晌,那人突然声音尖涩的道:“你要寻唐智吗?”

  牟汉平又是一愕,诧然道:“兄台……”

  那人僵木的转过身,冷冷道:“随我来!”

  说毕,不待牟汉平回答,向堡中径直走去,牟汉平呆了片刻,那人走出数步,见牟汉平并未跟来,冷木的道:“这点胆子都没有吗?”

  牟汉平俊眉微扬,朗笑一声,随后跟来,两人一路默然疾行,相互皆没说话。那人左弯右拐,似对堡中道路甚为熟悉,不一会工夫,来到一堵墙前,牟汉平略一辨认,却是那片瓦房后院的围墙。

  那人在墙边,冷冷地对牟汉平瞥视一眼,拧身跃起,纵上墙头。

  牟汉平随着纵身上墙,那人沿着墙头又向右走出数丈,蓦然大袖一展,跃下地来。

  牟汉平随着跃落地下,闪眼向四周一看,却是那座宅第的花园,那人在前边仍急急的走着,牟汉平皱皱眉头,正欲起步追去时,那人已在一间花房的门外停了下来。

  牟汉平走向前去,疑惑的向那人望了望,那人木涩的道:“就在这里!”

  牟汉平心中疾然数转,猛抬右臂,一掌将门劈开……

  门开之后,一股恶浊的血腥味,由房内迎面扑出,他傍着门边停了一刻,见屋中再无任何可疑动静,始掏出火折晃亮,走了进去。

  那是一间冬天焙花的暖房,四壁无窗,只在山墙上砌出两条砖缝,以备通风。房中花台处处,盆泥堆积,靠门处一片零乱,盆破花折的狼藉一地,一座塌毁的花台上,正仆卧着一具尸体。

  那具尸体俯面跌卧,左臂似已折断,虚虚的软搭在花台上,背心衣衫破碎,头颅一片血肉模糊,脑后赫然深嵌五只爪痕,淤血已在发际凝结,厥状至为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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