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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


  她正在打量之际,殷天禄凑上一步,低声说道:“姑娘有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

  方如苹怕他听出自己口音,依然压低声音说道:“方才我忘了告诉殷总管,舅……”

  她差点叫出“舅舅”来,但说了一个“舅”就急忙刹佳,口气一顿,接下去道:“就……是……”她急中生智,声音说得更低:“就是庄主书房里还有一间密室,‘绿云散’就藏在密室之中。”“书房中密室?在下怎会一点也不知道?”殷天禄眼中神采连闪,急急问道:“姑娘可知暗门在哪里吗?”

  方如苹道:“我只看过一次,那是……”她假作思索之状,转身随祝庄主十余年,还不及姑娘才来三年,就有如此收获……”

  方如苹冷冷哼了一声。就在经时,但听一阵轻震,两排书厨缓缓朝两边移开,露出一道暗门。

  方如苹故作喜容,兴奋地;道:“果然给我找到了。”突听舅舅的声音,以“传音入密”在耳听响起:“如苹,你要让殷天禄走在前面,记住,至少要和他保持五尺距离,不可太近。”

  方如苹知道舅舅精于土木消息之学,上次密室开启之时,自己一高兴,正要冲进去,就被冕莫出声喝住,看来这密室之中,定然有着极厉害的埋伏,心念一动,就低声说道:“现在可以进去了。”

  殷天禄从几上取过烛台,走到暗门口,便自停步,凝足自力,朝里望去,密室之中,一片黝黑,哪想看得到什么?显然他也知道祝文华精撩机关消息,不敢贸然进去。方如苹看他踌躇不前,不觉冷笑道:“殷总管,咱们时间不多!”

  殷天禄连连暗笑道:“是,是,兄弟是要进去瞧瞧。”他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只好硬着头皮,战战兢兢地朝里走去。方如苹和他保持了五尺来远,跟着走人密室。就在方如苹跨进密室之后,身后两扇门户,已经悄无声息地闯了起来。

  殷天禄究竟追随祝庄主达十几年之久,对机关消息,平日听得多了,自然也略通皮毛。此刻身后门户罔将起来,虽说没发出什么声音,但地底总有些轻微的震动。殷天禄反应极快,迅速转过身来,方才进来的门户,已经变成一道墙壁,哪里还有门户的痕迹?

  这一下,他一张紫脸,顿时变了颜色,一手拿着烛台,向方如苹问道:“是姑娘关上的么吗”

  方如苹惊诧地道:“没有呀!我跟着你身后进来,连手也没动过一动。”

  殷天禄耸然道:“不对,这道门户,既已开启,决不会自动关闭,看来这密室之中,另有操纵的人了。”

  方如苹心中暗暗骂道:“这人果然是个老奸巨滑。”一面故作害怕之状,说道:“这密室里会有谁呢?”

  殷天禄脸色凝重,两道炯炯目光,直注在左首那张雕花木榻,沉喝道:“你是什么人,还不给我起来?”烛光照处,原来榻上当真直挺挺躺卧着一个人,身上覆着一条薄被,蒙住头脸,看不出是谁。

  这密室黝黑如漆,无端看到一个人直挺挺地躺在榻上,委实有些恐怖。方如苹要是事先不知道躺着的是她舅舅,准会尖叫起来。那人拥被高卧,对殷天禄的喝声,恍如不闻。

  殷天禄怒哼道:“阁下再不起来,殷某就要不客气了?”那人依然没有作声。殷天禄双目炯炯,右手五抬微屈,当胸待发,倏地直欺过去,一把掀起薄被。这一刹那,殷天禄目光直视,身子陡然一震,整个人几乎僵住了!他左手还拿着烛台,方如苹虽没跟上去,但仍可看得清楚,榻上仰臣的是一个女子,长发披散,一张鹅蛋脸,色呈育绿,定着双目,连眼睛都是绿的!绿色,本来是柔和鲜艳的颜色,并不可怕。但人的脸孔,可绿不得,这一绿,就简直比鬼还要难看。

  这女子正是桂花!一望而知她已经死了,是中了某种剧毒死的。方如苹从没见过这等恐怖的死状,她双脚发软,机伶伶打了一个冷颤,赶忙移开双目,不敢再看。殷天禄为人何等机警?一眼看到榻上中毒而死的桂花发绿的尸体,立即意识到情形不对,霍地转身过来,目注方如苹,厉声道:“你是什么人?”

  方如苹和他相距足有八尺来远,她早就听到舅舅“传音入密”要她站着不可再动,闻言不觉挺了挺胸,哼道:“你说呢?”殷天禄倒也不敢轻视于她,因为已经看出桂花身中之毒,正是龙眠山庄最厉害的“绿云散”而且她既敢把自己诱入密室中来,必有对付自己策,因此他不敢逼得太近,只是凝立不动,色厉内茬,缓缓吸了口气,说道:“你不是桂花?”

  方如苹还末开口,突听一个清冷的声音,接口道:“她本来就是桂花。”殷天禄进来之时,早已看得清清楚楚,密室中除了榻上卧着的人,根本没有第四个人。如今已经知道躺卧的只是桂花尸体,那就再也没有第三个人了但这说话的人,明明就在密室中,而且说这句话的口音,他听了十几年,耳熟能详,不用看,就知道是谁。这一瞬间,殷天禄几乎如遭雷硕,心头不觉大惊,急循声望去,果见左首一座书橱前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人来。这人背负两只手,脸上还含着笑容,只是双目之中,射出两追森寒的目光,不怒而威,却直向殷天禄射来!就凭这两道眼神,殷天禄已确定他是真正的潜龙祝文华,丝毫不假!

  他心念闪电一转,忖道:“难道那侯铁手接去的,不是庄主本人?”

  祝文华缓缓抬头说道:“殷天禄,你还有何说?”

  殷天禄脸如死灰,汗出如池躬身道:“庄主恕罪……”

  祝文华一手捻须,一手依然背在身后,冷冷说道:“你说,你勾结的那帮人主脑人物是谁?”

  殷天禄礼貌地道:“庄主明鉴,属一时糊涂……”他用眼看了方如苹,又道:“这一切都是桂花出的主意,属下连对方来历,一无所知。”

  祝文华怒哼道:“你明知桂花是苹儿改扮的,还想抵赖么?”

  殷天禄为人城府极深,他明明看到桂花中毒身死,躺在榻上他这么说,就是想从、祝文华口中,套出这假扮桂花的人是谁。他心中,原已怀疑可能是庄主的爱女雅琴姑娘,没想到会是表小姐如苹。当然,方如苹也好,她是庄主的甥女,只要能一举擒住方如苹,自己就可以死里逃生,他听了祝文华的话,不觉又朝方如苹了一眼。这一眼,他是暗中计算着三方面的距离,方如苹和自己相距约有八尺光景,而庄主站在左首书橱前面,跟自己和方如苹都相距在一丈二三尺左右。这是个好机会,除了冒险一试,否则以庄主的手段,自己只有一死!心念闪电一动,想到如何稳住庄主,自己才能向方如苹突起发难,当下放意装出一脸惶恐之色,连连拱手道:“庄主容禀……”突然一个急旋,身形横闪而出,朝方如苹飞扑过来。这一下,他出其不意,身法奇快无比,祝文华固然来不及出手救援,就是方如苹也没想到他会突然向自己扑来,而且一下就欺到面前,心头不由大吃一惊,口中尖叫一声,慌忙往后退出一步,但见殷天禄一只右手,已经朝自己肩头抓下!

  就在此时,突听祝文华哈哈一笑道:“苹儿不用慌张。”话声未落,但听接连响起几声“嗒”“嗒”金铁交鸣!方如苹定了定神,举目看去,只见飞扑过来的殷天禄,手被铁环扣住,高高吊起,两脚足踝,也被地板上冒出来的两个铁环紧紧扣住。心中暗道:“难怪舅舅要自己站着,不可移动。”

  殷天禄双手双脚全被铁环扣住,一个人连半分也挣动不得,不觉长叹一声道:“属下心智不如庄主,难怪都落在庄主计算之中了”

  祝文华大笑道:“你探套老夫口气,早就存下计算苹儿之心,老夫连这点心机都没有,龙眠山庄还能在江湖上立足么?”话声微顿,接着说道:“不过今晚若不是苹儿赶回来报讯,老夫一样着了你们的道儿。”

  殷天禄眼中闪过一丝异色,望望方如苹道:“表小姐怎会知道的?方如苹得意地冷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看到德丰裕门口五匹天青杭纺,就知道是你了。”

  殷天禄脸色连变,没有作声。祝文华道:“殷天禄,你追随老夫已有十余年,平日尽忠职守,从无错失,怎会忽生异心,实在叫人寒心得很。”

  殷天禄低首不言。祝文华脸色突然一沉,浓哼道:“别人也许不知老夫的手段,你随我甚久,应该清楚得很。”

  殷天禄脸色惨变,说道:“属下追随庄主十数年之久,承蒙庄主厚待,不但未能报答,反而为人所用,实是愧对庄主。一失足成千古恨,属下只有一死赎罪了。”

  祝文华道:“老夫念你相随多年,只要你将功赎罪。”

  殷天禄惨笑道:“迟了,庄主这话早一些说,也许还来得及,现在已经迟了。”

  祝文华目光直注殷天禄脸上,说道:“你说如何迟了?”

  殷天禄道:“属下已经吞下了毒药。”

  祝文华神色微黯,说道:“你既能为人所用,怎么不能为我所用?”

  殷天禄道:“属下是一死谢罪。”

  祝文华突然问道:“咱们庄上还有几个奸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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