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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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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天敏依言坐下,只见田伯伯脸色一整道:“岳少爷,这两年多来,亏你耐心苦练,锲而不舍,没有辜负老朽一片心意,殊为可喜!目前你对‘纵鹤擒龙’这门绝技,不但在短短的期间内,已有了几分火候,即内家心法也已扎下良好基础,只要勤练不辍,接近成功,为期也在不远。老朽因有事他往,不能再为你多有耽搁。老朽的出身来历说来话长,将来你自然会知道的。不过,老朽看你面隐晦纹,目前已经逐渐显露,在一两年内若有危难,届时可到九华山去定有奇遇。这里有老朽昔年的信物一件,你好好收藏,到时自有用处。”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块三寸来长一寸来宽的竹简,递了过来。 岳天敏听他口气,好像立刻要离此而去,不禁面露依依,双手接过竹简之后,正想问话,只听田伯伯一声“好自为之,后会有期”。微风飒然,眼前的田伯伯,已经没了踪迹。 这时的岳天敏,年龄渐长,心知田伯伯是位异人,连忙站起身来,整了整衣衫,向空恭恭敬敬的拜了几拜。一看手中竹简,通体红润发光,正面雕刻一个非常精细的龙头,全身却隐在层层云雾之中,仅露出一二个龙爪,栩栩如生,反面刻着“神龙辟邪”四个古篆,笔法苍劲。一时也识不透有何用处,不过听田伯伯说得极为郑重,料想定有用意,也就揣入怀中,好好收起。 岳天敏面对着空蒙夜色,思潮起伏。他这时才知道自己苦练两年有奇的功夫,原来叫做“纵鹤擒龙”,只可惜田伯伯没有说起这功夫究竟有何用处?自己晦纹渐显,应在一两年内,不知将有何种危难?届时叫自己去九华山,说自有奇遇,这茫茫人海又去找谁呢?这一连串的疑问都得不到答案。 “玉露无声做夜凉,”他渐渐感到微有寒意,心想:“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管他呢!” 看看时光不早,赶紧回转房中。 第二天大家都在奇怪田伯伯的不辞而别,议论纷纷。岳天敏二年多师徒之情,也不免惘然若失。自从田伯伯走后,岳天敏对“纵鹤擒龙”更是苦练不辍,果然有志者事竟成,他自己也觉得进步神速,心灵澄清,耳目敏捷。 这年,岳天敏已是十六岁了,长得丰神俊秀,风度翩翩,屈指和田伯伯一别,也将近两载,一切都在平静中过去,对田伯伯临去所说的危难,因并无朕兆,也就有点淡忘。这天晚上,岳天敏等人静之后,照例又到花园后面的八角井畔,去练那“纵鹤擒龙”。月到下弦,正是月黑星稀的时候,整座花园,被黑沉沉地夜气所吞没。 岳天敏苦练,“纵鹤擒龙”,四年来目光渐渐凝聚,虽在黑暗之中,也能看到数丈以外,他还不知道自己所练的正是内家心法的练气功夫。 岳天敏面对井栏,盘膝趺坐,神返太虚,气纳丹田,缓缓的伸出右手,一口真气,连集掌心,猛的向井中抓去,只听隆然作声,一股井水,被内家真力吸引,凝成水柱,竟涌出二尺来高。 他气定神闲,紧接着轻轻一拍,水柱倏的往下回转,却似千斤巨石,投向井内,猛的发出豁啦啦击撞之声。他轻舒了口气,知道自己功力,又精进不少,不禁心中狂喜。当下不敢怠慢,两手循环交替一抓一拍,猛练不息,掌声呼呼,直激得水花四溅,声若怒潮。他越练越有劲,正觉收发由心,领悟无穷的时候。猛听远远的一声呼哨!声才入耳,心中一愣,不自觉的停下手来,再侧耳一听,又并无异样,正怀疑自己耳朵错觉。一看时间也着实不早,就缓缓的站起身来,正想回转。却听到前面突然人声鼎沸,隐隐传来哭声。 岳天敏心情紧张,不知出了什么乱子,赶紧穿过假山,直向前院奔去。一路上只听到哭声越来越大。岳天敏跨进上房,猛的和一个人撞个满怀。 “砰!”那人被自己撞出一丈开外,摔倒地上。 岳天敏赶紧过去,把那人扶了起来,定睛一看,却是上房的丫环春梅,连忙问道:“你这样匆忙,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那春梅被岳天敏无意一撞,正跌得头昏眼花,这时听出是岳少爷的声音,不由哭道:“岳少爷,不好了,老爷、太太、岳老爷,都被强盗杀死了,小姐也失了踪,呜呜……” 春梅连哭带说,只听岳天敏头上轰的一声,眼中金星乱冒,不由一把抓住春梅手臂,口中叫道:“春梅!你说什么?” 春梅那里禁得起他用力一抓,只觉骨痛欲裂,连声“啊哟!”急叫:“岳少爷快放手!痛死婢子了。” 岳天敏自己不知他练了四年“纵鹤擒龙”,内力已有相当火候,这小婢子如何禁受得起?闻言连忙把手一松。 春梅向前冲了一步,跌跌撞撞的站稳身体,哭道:“刚才,小姐还要看书,叫婢子不要伺候了,婢子才回到房里,还没坐定,突然,听到小姐的惊呼,就只那么一声,等婢子赶去,小姐不见了,再跑到太太房中,太太已经被强盗杀死……” 岳天敏不待她说完,忙问道:“老爷和岳老爷呢?” 春梅连哭带说地道:“听他们前面的人说,老爷和岳老爷正在签押房议事,就被强盗杀害了。”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得岳天敏头脑昏迷,急痛攻心,急匆匆地往楼上直闯。 程氏孺人的尸体,直挺挺地躺在床上,血水还在从胸口中流渗出来。 岳天敏幼年丧母,这几年程氏孺人体贴爱护,视为己出,这一眼看到平日对自己有无限慈爱的伯母,身遭惨死,猛的跪倒床前,泪如雨下。接着用手一抹眼泪,立起身来,奔向前厅。花厅内外,人影幢幢,高淄县署中的三班六房,进出频繁。 钱谷师爷舒其谁舒老爷,手捧水烟袋,戴着一副老花镜,义不容辞的指挥全局。 岳天敏排开众人,眼看自己父亲和上官伯伯两具尸体,挺在花厅正中,他那里还忍得住,一声干号,扑倒他父亲身边,昏了过去。下人们连忙七手八脚的替他掐人中,灌姜汤,才慢慢的苏醒过来,他骤遭大故,那得不越哭越伤心。 舒师爷等他哭了一阵,才慢慢地把他劝住,说道:“岳贤侄,你新遭大故,为人子的,昊天罔极,哀毁逾恒,自是常情,但人死不能复生,何况,父仇不共戴天,你应当节哀顺变,发愤图强才对!” 岳天敏给他当头一喝,矍然而醒,一时止住悲切,泪眼模糊地道:“舒老伯金石之言,小侄自当遵命,但不知家父和上官伯伯如何遇害,老伯兄告吗?” 舒师爷摇头叹息面现凄楚地道:“说来话长,这还走去年的事,城西石家村,发生了一件盗案,苦主一家五口,全被杀死。靖翁是个办事认真的人,他验尸回来,赫然震怒,严叱捕头差役,克日破案。不料四个狗强盗,天网恢恢,竟会在娼寮中酒后失言,走漏风声,被捕头们包围,结果两个当场就被格杀,逮捕了一个,还有一个竟被脱逃,等一问口供,居然直认不讳,这就问了死罪,只等秋后待决。那知昨晚正是那个被逃脱的狗强盗,带着凶神恶煞般的贼人,打开死囚监牢,把死犯悉数放走,再到县署中来寻仇。那时靖翁和敦儒兄,因商议要公,所以签押房中只有他们两人。据值班差役说,他听到一个粗暴的声音大喝:‘狗官纳命。’接着‘咕咚’好像有人倒地,接着又听那人喝道:‘你专和太爷们做对,今日也饶你不得!’接着听到惨呼之声,值班差役入内一看,靖翁倒在离公案不远的地上,刀从胸口扎进,敦儒兄侧身倒卧在通后面的小门边,大概当时想出来叫喊,被强盗从后腰刺了两刀。” 舒师爷顿了顿又道:“这几处差不多同时发动,显见得狗盗是有计划的行动,可能和石臼湖有点关连。” “石臼湖?”岳天敏有点惊讶。 舒师爷点点头道:“这不过是我的揣测,说起石臼湖,它横跨苏皖两省,里面有个‘黑龙帮’,他们的龙头叫做黑水龙王,武功卓绝声势浩大,苏皖两省的官府,都不敢正眼去瞧一瞧石臼湖,所以邻近几省的地痞土豪,都以加入‘黑龙帮’为荣。但据说他们帮规极严,绝不准在附近做案的,所以也只是猜想而已。” 岳天敏这时想起了田伯伯临行时所说,目前已然应验,他想起青梅竹马的锦云妹子,生死未卜,自己血仇待报,他只有远去九华,拜师学艺,才有手刃亲仇的一天。 一阵沉思,猛的抬起头来,向舒师爷问道:“舒老伯,那被捕和逃走的两个强盗,叫什么名字,你老还记得吗?” 舒师爷笑道:“这件血案,去年轰动一时,那会忘记,被捕的叫做水蛇何成蛟,在逃的据何成蛟供出,好像叫双头鼠王三元。” 岳天敏血仇如海,自然牢牢记住“石臼湖”“黑龙帮”和这两个强盗的名字,这是后话不表。半个月过去,两家丧事,都由舒师爷妥善安排,三口灵柩,暂时停放在白云庵中。 岳天敏等诸事停当,就收拾了一个简单行囊走到白云庵右庑,在三口灵柩前祭拜一番,暗暗祝告。 谁知越想越伤心,不由失声痛哭,一恸几绝。昏迷中只觉有人用冷面巾掩在自己的面上,他渐渐清醒过来,睁眼一瞧,面前站着一个缟衣少女,正在低头拭泪。 岳天敏仔细一瞧,原来却是春梅,不由咦了一声,问道:“春梅,你什么时候来的?” 春梅哭得像胡桃般的眼睛,望了他一眼,幽幽地道:“婢子幼遭不幸,蒙老爷太太收留,待如家人,恩深德厚,此次惨祸横来,小姐失踪,老爷太太的灵柩,停放在这里,没人守护,小姐待人温婉,吉人自有天相,终有一天会安然回来,所以婢子求得老当家心如师太的怜悯,容我留在庵中,一面可以照料灵柩,一面也可以等候小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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