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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石破衣這一縱身掠起,飛行之速,直如浮矢掠空,白素素和他先後掠起,但如今竟然落後他甚多,心頭暗暗驚異不止,此人一向被人視為江湖清客,武功不高,但以他方才坦然接下自己一記「七轉掌」、「五弦指」,和現在幾乎到了飛行絕跡的輕功,一身功力之高,絕不在大師姐之下,這倒真是人不可貌相了。

  石破衣使出絕世輕功,把白素素拋後甚遠,前面那人,自然就越追越近了!

  就在雙方距離從數十丈漸漸拉到十丈光景的時候,前面那人影突然捨了大路,朝右首一片松林中投去。

  石破衣看得暗暗冷笑,江湖上雖有窮寇莫追,逢林莫入之言,但我假道士卻沒有不敢進去的樹林子!

  心念轉動,人已迅若飛矢,悄無聲息的穿林而入。這原是一瞬間的事情,林中雖然黝黑如墨,自是不會妨礙他的視線,但目光轉動,前面那條人影,卻已失去了蹤影,四周也聽不到一點聲息!

  石破衣心頭暗暗怒惱,豈肯就此放過,依然一直往林中走去,松林盡頭,是一片黃土的平台,北首有一座小廟,佔地不大,卻相當清幽。

  此人忽然在林中失去蹤影,不,老遠的跑到這裏來,自和這座小廟有關了。

  這就輕身飛落平台,朝小廟門前走去,目光一動,瞥見山門前三級石階上,橫臥著兩個身穿月白衣衫的人。

  走上幾步,凝目看去,才看清橫臥的兩人,乃是兩個身穿月白僧袍的年輕女尼,面貌甚娟好,看年齡絕不會超過二十五歲,看她們橫臥的姿態,一動不動,很可能是被人制住了穴道。

  就在此時,耳中聽到一縷極細的風聲,從身後傳來,石破衣是什麼人?嘶聲入耳,人已倏地飄開,還沒轉過身,只聽一個尖厲的老婦人聲音,喝道:「身手果然不錯,是你殺了我兩個師侄?」

  喝聲未落,一道凌厲的掌風,已經直劈過來!

  石破衣急忙再次閃身,一面迅快轉過身去,目光這一對,一時之間不禁連眼皮都發炸了!對面站著一個高大的緇衣老尼,此人生得面長如驢,眉濃如帚,雖在夜色之中,雙目精光如電,她竟然會是武林中出名難惹的屠龍師太──熊耳山黃竹庵的當家!

  這一瞬間,石破衣突然明白過來,心中暗暗「哦」了一聲,自己跑了一輩子江湖,今晚竟然會落入對方的連環計中,方才有人把自己引開,乃是「調虎離山」,後來又把自己引來此,則是「一石二烏」。想到這裏,急忙朝屠龍師大拱拱手道:「師太請了,這個只是誤會……」

  屠龍師太提著手掌,沒待他說完,嘿然道:「誤會,石破衣,這裏除了你,還有第二個人嗎?我兩個師侄不是你殺的,還會是誰?」

  石破衣連連抱拳道:「師太明鑒,老朽也是剛才追一個人進入松林來的,看到這裏有一座廟宇,還以為此人進入廟內去了……」

  屠龍師太盛氣的道:「所以你看到有人出來,就驟下毒手。」

  石破衣道:「師大也看到了,老朽走近廟前,才發現有兩個人躺在階上,只當是被人制住了穴道,正待看看清楚,師太已經出來了,如果令師侄是老朽殺的,何用再走近去看?」

  屠龍師太沉哼了聲,似乎有些相信,說道:「你此話當真,好,你說,你是追什麼人來的?」

  「老朽怎敢欺瞞師太?」

  石破衣雙手打拱,說道:「只是老朽並沒看清此人面貌,不知他究竟是何人?」

  屠龍師太問道:「你此話怎說?」

  石破衣遇上這位出名難纏的屠龍師太,真是頭痛之至,當下只好把自己在樂山山莊作客,以及今晚遇上之事,詳細說了一遍。

  屠龍師太道:「那白素素會使『七轉掌』、『五弦指』,那是巫山秦妙妙的門下了。」

  石破衣道:「據老朽觀察,後來把三個年輕人劫走的,只怕另有其人……」

  屠龍師太道:「何以見得?」

  石破衣道:「此人把老朽和白素素引開,很可能是『調虎離山』之計,後來又把老朽引來此地,分明又有嫁禍之意。」

  白素素只不過比石破衣稍落後而已,自然也跟來了,她隱身松林之中,兩人說的話,自然也聽到了,此時聽到石破衣說出「調虎離山」,心中猛地暗「哦」一聲,忖道:「自己怎麼會沒想到這一著呢?看來薑果然是老的辣了!」一念及此,就悄悄退出林去。

  「唔!」屠龍師太點著頭道:「你說此人輕功並不十分高明……」走近兩個女尼身邊,目光一注哼道:「米粒打穴手法!」

  兩個身穿月白僧衣的年輕女尼,致命傷是在兩眉之間的印堂穴上,端端正正嵌著一粒黃豆大的石子。

  石破衣也看到了,不覺攢攢眉,苦笑道:「他們連十年前老朽曾施展過一次石子打穴,都記得如此清楚,若非老師太明察秋毫,老朽這黑鍋幾乎是揹得有口難辯。」

  屠龍師太冷哼一聲道:「老尼暫且相信你,只是你石破衣要在三個月之內,緝查真兇,向老尼有個交代,否則莫怪老尼翻臉無情。」

  ▼第八章

  一江秋水向東流,這是兩道桅的一艘帆船,在大江上乘風滑行,順流而下,住在艙中的人,平穩得就像在家裏一樣,但往在中艙的三位公子,卻只是靜靜的躺著,沒有醒來!

  他們當然不是暈船,而是被人家迷翻了,不省人事。

  他們被迷翻已經不止一天,這次是中了嶺南溫家的「千日迷」,沒有他們獨門解藥,可以讓你足足睡上三個月不醒。

  千日,當然只是誇口之詞,但能夠把一個人迷上三個月,已經是江湖上一般迷藥望塵莫及的事了,所以嶺南溫家的迷藥,在江湖上,一直和金子等值。

  西川唐門、嶺南溫家,號稱一南一北,一迷一毒,這兩家奇特的武林世家祖傳秘方,始終沒有人可與比擬,才能享譽數百年,歷久不衰!

  這三位公子不用說就是從樂山山莊被人運出來的金瀾、丁天仁、易雲英了。

  三位公子被迷翻了躺在中艙,自然需人伺候,這伺候三位公子的是一名青衣少女,看去約莫十六八歲,生得清清秀秀,甚是娟好。

  只是整日面對著三個沉睡不醒的人,自然會感到十分無聊,是以她除了整天倚艙支頤,別無事做。

  整艘船上,她當然不是主事的人,主事的人,就住在前艙,那是一個中等身材的中年人,他也終日把自己關在前艙裏,很少露面。

  很少露面的人還有六個,那是六個身穿藍布衣靠的壯漢,同住在狹窄的後艙,他們可能是中年漢子的手下。

  這一趟水程,當真是相當遙遠,一江秋水向東流,日夜不停的向東駛去。

  在船上的人除了日夜,誰還會記得日子?

  千里江陵一日還,也不知道過了多少天之後,帆船漸漸靠近江邊,在一陣轆轤聲中,兩道布帆已在緩緩落下。

  中艙門被人推開,走進來的就是住在前艙的中年人。

  青衣少女趕緊站起身來,躬著身道:「小婢見過副總管。」

  中年人只「唔」了一聲,抬抬手道:「船停以後,就要把他們運上去,你要好生照顧。」

  青衣少女躬身應「是」。

  中年人轉身欲走,卻又回過身來,說道:「中午不用再餵他們『代食丸』了。」

  青衣少女道:「小婢遵命」。

  這是一間佈置相當精美的起居室,四角掛著四盞琉璃燈,燈光明亮而柔和。

  上首靠壁處一張紫檀雕花大炕床上,橫躺著三個穿藍色夾袍的少年公子,依然昏睡不醒。

  右側一張椅上,坐著一個青衣少女,正是在船上伺候三位公子的丫環。現在她可不敢打盹了,一雙俏目只是盯著三位公子,因為他們已經服下解藥,即將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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