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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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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妇人长长叹了口气,道:当时据说还有一个扮成令尊模样的人,在山顶上出现,坏就坏在此人身上……” 韦宗方暗暗哼一声,忖道:“那是叔叔,你这就是胡说,如何会坏在叔叔身上?”心中想着,不觉脱口问道:“怎会坏在叔叔身上的?” 中年妇人叹了口气道:“毒中之毒,乃是一种无形毒质,使用轻重,全在用毒之人,龙在天志在得珠,用毒份量自然极轻,有三颗雪莲子,足以解毒,一颗即可使人清醒,就是铁线竹节蛇,也有他独门解药,只要不延误时间,更可无虑。” 韦宗方怵然一惊,张目道:“我爹可是耽误了医治时间?” 中年妇人黯然点头道:“不错,令尊虽中奇毒,有龙在天在旁自可无害,不料你那叔叔情急拼命,一记“修罗刀”把龙在天击成重伤。当时他若不见机,势非死在你叔叔剑下不可,但他这一逃走,自然就耽误了令尊的医治时间……” 韦宗方忍不住点了点头。 中年妇人道:“你叔叔修罗门解毒药丸,原也极具灵验,只是你爸身中两种奇毒,自难收效,你叔叔也许惊慌失措,误以为不治身死,才把他掘地掩埋。龙在天身负重伤,等他眼了保命伤药,带着两个手下,把你爸掘出之后,再喂解药,为时已迟,龙在天志在引剑珠上,他此行既没得珠,自然不会死心,这就把你爹带回毒沙峡去……” 韦宗方听她娓娓说来,有条不紊,似乎不假,忍不住问道:“我爹那是在毒沙峡了?” 中年妇人道:“这又须回到原来的话题上去,当时我听完龙在天手下的口供,心头不觉大是惊骇。试想一个二十二岁,从没在江湖上走动的女孩子,如何能与老奸巨猾的毒手天王龙在天相抗衡?纵然先父在日,曾在他身上下了剧毒,以便控制于他,但他既心怀叵测,毒死先父,自然对他身上之毒,已经得到解药,我虽有几种毒门功夫,但他练成了毒中之毒,就无异小巫见大巫了,差幸他回山不久,伤势复发,一时无暇向我下手。” 她眼看韦宗方虽在谛听,但却毫不关心一般,不觉微微一哼,续道:“当时我和几个心腹使女磋商的结果,就连夜带了你爹逃出毒沙峡…… 说到这里,故意倏然住口。 这下韦宗方果然耸然动容,急急问道:“你什么时候离开毒沙峡的?” 中年妇人道:“那自然是十五年前的事了。” 韦宗方听得心头大疑,龙在天明明告诉自己说,爹在毒沙峡中,她却说十五年前,就带着爹逃出毒沙峡来了? 看来两人说的,全都靠不住! 一个用假话骗人的人对你纵无恶意,也不会有什么好事。 韦宗方冷冷问道:“我爹呢,现在那里?” 中年妇人脸上一红,低低的道:“他……就在这房里。” 韦宗方暗暗哼了一声,没有什么表示。 中年妇人瞧他一眼,道:“所以我听到公子来了,就着人把你请来,免得你轻信人言,上了人家的当。” 韦宗方心中想道:“你叫我不要上人家的当,那是要我上你的当!”一面答道:“在下从不轻信人言。” 中年妇人道:“我知道,公子进入此屋,始终也没有相信过我的话,是么?” 韦宗方道:“不错,人心不同,各如其面,何况江湖险诈,夫人说的,在下也自难尽信。” 中年妇人笑了笑道:“你倒诚实,也很世故啊!” 韦宗方道:“在下父仇未复,目前连仇人是谁,都真假难辩,这也是不得已之事。” 中年妇人深表同情的点点头道:“唉,这也怪不得你。”说到这里,偏头道:“我约你到这里来,原想让你瞧瞧你爹,可怜你三岁就父子分离,十五年来,从没见过你一面……” 她声音柔和,说来宛如慈母跟孩子说话一般! 韦宗方忍不住心头一酸,眼泪几乎夺眶而出,但他立时警觉,心中暗暗说道:“方玮啊,你千万莫要相信她,一个人越是说的言词动人,说谎的成份也越多,要是谎话不能动人,天下还有谁因此上当?” 中年妇人自然看得出他脸上神色,一会悲苦,一会又突然冷漠下来,心中暗暗一叹,抬目道:“公子纵然不肯见信,但既然来了,不论你爹是真是假,你总该见上一面才对!” 韦宗方瞿然一怔,暗道:“这话不错啊!”这就拱拱手道:“夫人说的极是。” 中年妇人站起身来,道:“他往在楼上,你随我来!” 韦宗方起身道:“夫人请吧!” 中年妇人忽然凄凉一笑,回头道:“公子不要叫我夫人。” 韦宗方听得一愕,中年妇人眼角间隐含泪珠,缓缓回过身去,低头道:“十五年的岁月,青春已逝,但我仍是未嫁之身,公子称我夫人,不是有欠妥当么?” 韦宗方听得心头猛地一震,她虽未明说,但已经隐约的说出来了,如果她说的全是事实……“啊,听她口气,莫非爹十五年来,还未康复?”一念及此,不觉问道:“我爹莫非……” 中年妇人走在前面,边走边道:“是的,十五年来,他始终不能行动,不过,现在已经好得多了!” 她说到“好得多了”,口气之中,隐含喜悦!韦宗方虽没看到她的脸色,但可以听得出来,她脸上应该有了笑容。 韦宗方心头更是一紧,他证实了自己的料想不错,于是只是默默的跟在她身后,不便作声,也不好多问。 宽阔楼梯,中间铺着红毡,走在上面,丝毫不闻声息,才一登楼,只见两名白衣少女迎了出来,一齐躬身为礼。 中年妇人悄声问道:“方大侠醒了么?” 左边一个使女回道:“早就醒来了,婢子扶他坐起,现在正在练剑呢!” 中年妇人面上飞过一丝喜慰之色,点点头,脚步放得轻,朝一间房门走去。 两名使女立即替她打起软廉,中年妇人也不谦让当先跨了进去。 韦宗方跟在她身后,心头不期而然起了一阵激动,房中住着的人,也许是假的,也许真是自己十五年不见的慈父! 自己从小由毕叔叔扶养长大,小时候的印象,已经模糊不清,纵然父子见面也不会认识了,此刻叫自己如何去辩认呢? 跨入房间,韦宗方只觉这间房布置得相当雅洁,前面一排四扇落地雕花长门,门外是一条迎廊,放着几盆幽兰。 室中靠壁是一张锦榻,绣枕锦被,招叠甚是整齐,室左一张书案上,放着一张焦桐古琴,和一个古铜香烛,正在散着缕缕清香! 绵榻右侧,放一把绣垫摇椅,椅上坐着一个身穿白缎夹衫,足登薄底粉靴的中年文士。 此人年纪四旬,一张白中透红的四方脸,生得剑眉朗目,鼻正口方,看去相貌堂堂,敢情是平曰很少活动,身躯稍嫌肥胖。此时他手上拿一把尺许长漆了银粉的木剑,随着摇椅前后摆动,挥舞着木剑,极似小孩玩玩具一般,玩得十分起劲,连房中走进两个人来,都漠视无睹! 显然,这白衣人就是中年妇人口中自己的爹了! 韦宗方从小失父,爹的印象,一点也记不清楚了,何况他对中年妇人的话,根本并未置信,只觉此人脸型,倒确有几分和自己相似之处!心中不禁暗暗冷哼:“不知她从那里弄来的一个面貌和自己相似之人,假冒我爹,哼,我韦宗方要是有这般容易上当,那就不用再在江湖上走动了。” 心念转动之际,只见中年妇人已经轻盈无比的走了过去,一手扶住摇椅,低下头去,附着白衣人耳朵,柔声说道:“方郎,你怎不多睡一回,就起来了?” 白衣人摇椅被她扶住,身子无法摇动,不觉仰起脸来,两眼怔怔望着中年妇人,但他手中木剑,却是丝毫未停,还在连续划着,他虽是乱划一通,毫无规律,但韦宗方却可看得出,白衣人随手挥舞之间,竟然有一两个圆圈,和“两仪剑法”中的某些招式,颇相近似! 中年妇人含笑道:“你剑舞的真好,只是别太累了,现在该休息了吧!” 她好像哄小孩似的称赞着他。 白衣人脸上有了一丝笑意,果然停手不舞。 中年妇人柔顺的从他手上,接过木剑,一面又道:“你不是很想念亲人么?” 白衣人似乎被她提起心事,脸上神色立时黯淡下来,两眼注视地板,木然不动。 中年妇人眼中隐包泪水,依然附着他耳朵,勉强笑道:“快别难过,你的亲人已经来了!”泪水已经流了下来,她别过头去,轻轻拭了一下。 白衣人突然目光一抬,只是瞧着中年妇人。 中年妇人连忙笑道:“你问我来的是谁么?来的是你十五年不见的孩子,你高兴不高兴?” 白衣人依然目不转睛的瞧着中年妇人,似乎有些不信。 中年妇人柔声道:“我几时骗过你了,真的是你的孩子来看你了,你高兴么?那就笑一笑。” 白衣人真的笑了,他只是对着中年妇人笑,依然看也没看韦宗方一眼。 韦宗方暗暗皱眉,心想:“这人是个白痴,他假扮自己父亲,何以要装成这副模样?啊,莫非自己父亲身中奇毒,真的变成了白痴?” 想到这里,只觉心头一酸,几乎掉下泪来。 只见中年妇人招招手道:“方公子你过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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