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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他伸足下床,天色甚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了?随手从小几上取过了火石,打着纸煤,点燃起油灯。

  忽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冲进走廊,人数大概不下七八个人,接着有人轻轻叩着房门。

  上官平急忙走过去打开房门。

  叩门的竟是法悟,他看到上官平,脸上现出深感意外的惊愕之色,过了半晌,才双掌合十道:“上官施主回来了?”

  上官平看他神色甚怪异,连忙问道:“大师父有事吗?”

  法悟缓缓舒了口气,才道:“上官施主回来了就好,家师正在因上官施主失踪,深感不安,上官施主最好请到方丈室去一趟,面见家师,以免家师挂念才好。”

  “在下失踪?”上官平听得像一头雾水,一面点头道:“好,在下这就去见方丈。”

  法悟合掌道:“上官施主请。”

  上官平跨出卧房,只见房门口左左右右两边,站着八名手持戒刀的和尚,简直如临大敌,心中更觉暗暗纳罕,忖道:“莫非伏虎寺真的出了什么事不成?”

  出了客舍月洞门,每逢殿宇、回廊,都可以看到腰挎戒刀的和尚,戒备森严。

  不多一会,来至方丈室,法悟匆匆越过上官平,在阶前高声说道:“启禀方丈,上官施主回来了。”

  里面传出智通大师的声音低“啊”了一声,惊喜的道:“快快有请。”

  法悟躬身应“是”,退后一步,合十道:“上官施主请进。”

  上官平举步跨入,智通大师已经起身相迎,看到上官平,一双目光盯在上官平身上,不住的打量,一面含笑合十道:“上官施主回来就好了,快快请坐。”

  上官平眼看智通大师看自己的眼光,和法悟一样,包含着惊愕和惊喜之状,心中更觉不解,依言在下首坐下,说道:“在下听法悟师父的口气,好像是在下失踪了,不知这是怎么一回事?”

  智通大师惊奇的望着他,说道:“上官施主可是认为你没有失踪么?”

  上官平道:“在下好端端睡在客房里,方才刚醒过来,法悟师父就来叩门,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就奇了。”智通大师目注上官平,缓缓说道:“这么说,上官施主好像不记得今晚敝寺发生的事了?”

  上官平听得一呆,说道:“宝寺今晚发生了什么事故?”

  智通大师听了他这句话,此他还要感到惊奇,暗想:“一个人失去记忆,神志就会不清;但上官施主明明神清志朗,不可能失去记忆,也不像是失去记忆的人,那么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心中想着,一面说道:“上官施主还记得今晚在山门外和一个骑锦毛虎的黄衣女郎动手的事么?”

  上官平骇然道:“原来那不是梦,那是真实的事?”

  智通大师道:“上官施主怎么会把它当作梦境的呢?”

  上官平道:“因为在下梦中,好像被人投入了洪炉之中,全身炙热无比,连每一条经络都胀得快要裂开了,在下大声嘶叫,却叫不出一点声音来……”

  智通大师听得暗暗点头,忖道:“听他所说,那是在失踪之后,有人以无上内功,替他打通十二经络,疗治掌伤了。”

  上官平续道:“后来……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才清醒过来,全身衣衫都被汗湿透了。”

  智通大师道:“上官施主醒来之后,人在那里呢?”

  “就在客房木床之上。”上官平道:“在下回想起来,好像做了一个恶梦,梦境历历,如在眼前,那就是在山门外和黄衣女郎动手,她掌势奇幻,在下两次封架,都架了个空,被她一掌击在胸口之上,人就昏了过去,但在下明明好好的躺在床上,试一运气,体内真气似乎比平时还要充沛,那自然没有负伤了,因此在下只当是作了个梦;但听老师父口气,倒好像在下确曾在山门口和黄衣女郎动过手了?”

  他这番话,听得智通大师只是点头,口中低喧一声佛号,说道:“阿弥陀佛,这是我佛保佑,上官施主有高人暗中施救,才能使重伤之躯,迅即复原,才把未受伤前到负伤昏迷这一段时间所经之事,认作了梦境……”

  接着就把黄衣女郎纵虎伤人,以及上官平挺身而出,和黄衣女郎动手,一直说到上官平负伤之后,黄衣女郎不战而退,自己要法慈把他送到方丈室禅房,喂下少林“大梅檀丸”,以及自己去看了法善、法空两人的伤势,回转方丈室,发现小沙弥被人点了睡穴,上官施主也不见了影子,详细说了一遍。

  上官平奇异的道:“这会是什么人救在下呢?”

  智通大师道:“那黄衣女郎和上官施主动手之时,老衲也正在和三个灰袍老者力战之中,并未看清她使的是什么掌功?但敝寺所藏‘大梅檀丸’,乃是少林寺药王殿所监制,为武林首屈一指的疗伤圣药,内外重伤,均可一服见效,但老衲喂上官施主服下‘大梅檀丸’之后,却如石沉大海,不见一点起色,据老衲猜想,那黄衣女郎使的必是一种独门手法的阴功无疑,老衲惭愧,对医道只是一知半解,无能为力,如果上官施主的伤势,到了天亮之后,尚无半点征兆,老衲就打算派人赶去少林寺,请药王殿长老师兄赶来替上官施主疗治,好在上官施主吉人天相,不到一个时辰,已经完全康复,真是可真可贺,至于替上官施主疗伤的这位高人,如果他肯和上官施主见面,早就现身了,既然不愿露面,那就无法知道他是谁了。”

  上官平道:“老师父说得是。”

  智通大师起身合十道:“上官施主重伤初愈,天色也快亮了,就请回房休息吧!”

  上官平起身告辞,回到客房,天色已现鱼白,掩上房门,正待上床睡觉,目光一瞥,忽见枕下露出一角白纸,心中觉得好奇,翻起枕头,下面果然压着一张纸条,上面还有字迹,取起一瞧,只见纸条上写着潦潦草草的一行宇,那是:

  “好好睡一觉,午后可去云步桥北,松林间有一茅棚,不妨进去瞧瞧。”不但字写得歪歪斜斜,下面也没人具名。

  这宇条不用说是给自己的,但这是谁留在这里的呢?他要自己好好睡一觉,午后到云步桥北首松林间的茅棚里去,这是做什么呢?

  上官平一时猜不透这人的用意何在?心想:“他既然要自己好好睡一觉,那就睡上一觉再说。”

  当下收好字条,脱了长衫,倒头就睡。他一晚未睡,确实感到有些困意,合上眼皮,不觉沉沉睡去。

  一觉醒来,差不多已是午牌时光,耳中听到用斋的云板之声,匆匆洗了把脸,赶去膳堂,他们那一桌上,八碟素斋已经摆上,只是那位别老人家还没有来。

  上官平一个人不好开动,只得坐下来等他。过了一会,才见到老人家一手拿着一支竹根早烟管,两脚虚飘飘的走了进来。

  上官平赶紧站起,拿了两只饭碗,装好两碗饭,把一碗放在别老人家的座位前面,才回到自己凳上坐下。

  这位别老人家一边走路,一面在喃喃自语,脚下又拿不稳,走起路来,上身直往前冲,两只脚拖着走路,自然走不快,从膳堂门口,走近桌子,不过三四丈路,他却颤巍巍的走了好一会工夫。

  上官平起身招呼道:“别老人家请,饭已经给你老装好了。”

  别老人家连看也没看他一眼,放下旱烟管,自顾自拿起饭碗,走过去装饭,等他装了饭回来,在板凳上坐下,口中喃喃的道:“饭凉了还有什么好吃的?我自己不会装么?”

  他喃喃说着,声音虽低,但上官平就坐在他横头,这几句话,却听得清楚,心中暗道:“自己还以为他重听,原来他耳朵并不聋!”

  别老人家可不和你客气,一坐下来,就举筷开动,一筷接一筷的吃了起来。

  上官平因自己和他招呼,他理也不理,如果是耳聋,倒也罢了,但他明明听得见,那是有意不理自己的了,自己何必自讨没趣?当下也就自顾自的低头吃饭。

  饭后回转客房,小沙弥沏了一壶茶送来,上官平倒了一盅,慢慢的喝着,心想:“昨晚那张字条上,要自己午后到云步桥北首的松林中去,自己该不该去呢?”

  “自己初到泰山,并没有熟人,这字条莫非是那黄衣女郎留的?她约自己,难道还想和自己打一场?”

  “不管他是谁,既然留字约了自己,自己非去看看不可。”

  心念一决,放下茶盅,起身就走。

  刚走近山门,只见法悟迎了上来,合十道:“上官施主要出去么?”

  上官平道:“在下想在附近走走。”

  法悟道:“上官施主不可走得太远。”

  上官平点头道:“多谢师父,在下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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