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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九


  花白头发老妇连连点头道:“记得记得。”

  “那好。”

  穿青布大褂汉子一手托着下巴,冷声道:“你别把事情弄砸了!”

  花白头发老妇赔笑道:“那怎么会呢?”

  穿青布大褂汉子点头道:“那我走了。”

  古渡头酒楼,一排三间,面临大街,楼上围以雕栏,可以凭栏看着大街上形形色色行人和车水马龙的盛况。

  凌干青和管秋霜就坐在临街的一面。

  “两三灯火是瓜州”,社会是永远在进步的,从前两三灯火就代表了瓜州,现在华灯初上,光把这条长街照得如同白昼,就不止上千盏灯。

  管秋霜一面喝着茶,一面抬头说道:“这条街真热闹呢!”

  凌干青道:“腰缠十万贯,骑鹤上扬州,这里是扬州的门户,怎么会不热闹呢?”

  “这可不同。”

  凌干青喝了口茶,笑道:“我们是腰中缠紫电,跨剑上扬州。”

  管秋霜一双盈盈清眸,望着他,甜笑道:“大哥改得好!”

  刚说到这里,一名伙计给两人送来了饭莱,伙计退去之后,两人正在低头吃喝之际,一名腰背微驼的花白头发老妇人从楼梯走上,目光一瞥,就颤巍巍的朝凌干青这一张桌子走过来,口中颤声叫道:“凌相公。”

  她这声叫喊,凌干青朝她望了一眼,问道:“这位大娘认识在下么?”

  花白头发老妇道:“凌相公不认识老身么?”

  管秋霜道:“老婆婆请坐。”

  花白头发老妇也不客气,就在两人横头坐了下来,目光打量着管秋霜问道:“这位姑娘,是凌相公的什么人呢?”

  管秋霜道:“他是我的大哥咯!”

  花白头发老妇人又道:“姑娘和凌相公想必认识不久?”

  管秋霜粉脸不禁一红,说道:“我和凌大哥是世交。”

  凌干青觉得这位妇人来得有些突兀,心中不禁起疑,问道:“大娘是什么人?”

  花白头发老妇脸色忽然沉下来,冷声道:“老身么?就是凌相公从前也口口声声叫她妹子的聂小香的娘。”

  凌干青惊异地道:“大娘原来是三妹的令堂,伯母……”

  “三妹!”

  花白头发老妇重重哼了一声,才道:“凌相公还记得我女儿?叫的真好听,三妹。这位姑娘是凌相公的四妹还是五妹?老身真想不到你喜新厌旧,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

  管秋霜一张娇花般脸上,不禁变了颜色。

  凌干青更是红着俊脸,尴尬地道:“伯母这是误会。”

  “误会,老身如何误会你了?”

  花白头发老妇满脸皱纹,都绽起了激愤之色,冷冷地道:“凌相公玩弄我女儿,如今身怀六甲,有了三个月身孕,你却置之不顾,另结新欢,老身就是找你评理来的,你打算如何……”

  她话声还未说完,管秋霜已经站起身来,低着头往楼梯走了下去。

  在这种尴尬场面之下,她自然非走不可了。

  凌干青心头急,急忙跟着站起,叫道:“妹子……”

  花白头发老妇却一把抓住凌干青的衣袖,叫道:“你想溜了,那可没有这么容易,我女儿肚里有了你的骨肉,你总得有个交代,岂能一走了之?”

  抓住了凌干青的衣袖死也不放。

  她是个不会武功的人,凌干青只要轻轻一甩衣袖,就可以把她甩开,但凌干青不能这样做,只得说道:“伯母快放手,有话好说。”

  花白头发老妇这番话,所有食客都听到了,大家也自然相信,只要看凌干青的模样,就是个英俊风流人物,何况和他同来的又是娇美如花的姑娘,这种男女纠纷,茶馆酒楼上,可说是常有的事儿。

  “好!”花白头发老妇口中说了声“好”,果然放开了手,沉声道:“你说吧!我女儿有了身孕,你要待如何?”

  凌干青听她说三妹怀了三个月身孕,这话使他不敢不信,因为他和聂小香春风一度,算来正好三个多月,尤其这一路上,聂小香身子困乏,经常呕吐,不思饮食,这些,如今想来,岂不正是怀孕的症兆?

  他心头又惊又喜,红着脸道:“伯母可知三妹现在那里么?”

  花白头发老妇气愤地道:“她在那里?她是给你气跑的。”

  “气跑”这两个字,凌干青也相信。那时连自己不知道毕云秋竟是女儿之身,直到那天晚上,毕云秋当着管崇墀说出她是女的,聂小香总究是女人,女人免不了有小心眼,她看自己和毕云秋结交往来,自然要走了。

  他心中暗暗道:“这么说,三妹不是被劫持的了。”

  一念及此,忙道:“伯母这是误会,在下此行,就是找三妹来的,她现在那里呢?”

  花白头发老妇眼睛闪过一丝喜色,说道:“小香是个可怜孩子,她只有老身这个娘,受了委屈,还会到那里去?”

  凌干青喜道:“她回家?”

  “唔!”花白头发老妇口中应了一声,说道:“凌相公若是还有良心,应该去看看她,可怜她回来之后,这些日子,天天以泪洗脸……”

  凌干青被她说得心头恻然,暗道:“管家妹子大概是回客店去了,虽然她在这里受到了很大的委屈,但不难解说,自己还是先去看看三妹要紧。”当下说道:“在下这就去看三妹。”

  花白头发老妇这才回嗔作喜,点着头道:“看来凌相公还有点良心,那就走吧!”

  她随着话声站起来。

  凌干青下楼会了账,跨出酒楼。

  花白头发老妇早已在门口等候,回身道:“凌相公请随老身来。”

  凌干青不用她说,就跟着她身后走去。

  瓜州,只有一条长街,灯火如画,出了长街,依然是一片渔村景色,曲折小径,四下黑黝黝的,居民的房舍,零零星星,两三灯火,掩映在曲折的江湾之间。

  花白头发老妇既不会武功,又上了年纪,虽然满心欢喜领着凌干青走在前面,脚下自然走不快,这样足足走了一顿饭的工夫,总算到了一处茅舍前面。

  茅舍不大,一看就知是贫困人家,门前一片空地上杂草丛生,两扇板门,也只是虚掩着,屋中不见一点灯光。

  花白头发老妇走到门口,就脚下一停,回身悄声道:“小香这些天,一直茶饭不思,这时大概睡熟了,凌相公请在这里稍候,老身进去点上了灯,你再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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