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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七


  陰九姑松紋劍緩緩在胸前劃了一個半圓形的劍圈,劍尖往前一指,喝道:「白姑娘小心了!」

  她這一圈一指,劍尖就幻起了三點青芒,分向白玉霜三處大穴襲來。

  白玉霜斜步半退,身形輕輕一轉,探手取出摺扇,隨勢朝對方執劍右手「臂儒穴」上點去。

  陰九姑這一劍,當然只不過是起手勢而已,因此就在白玉霜扇勢點出之際,她身形突然朝前撲起,松紋劍揮起,幻起一片耀目青芒,宛如浪翻波湧一般,直捲過來,劍氣森寒逼人!

  這一劍,劍勢凌厲無比,但她左手玉拂,卻只是掛在中指上,並未出手。

  白玉霜看她出手一劍,就有這般聲勢,自然不敢輕視,身形一偏,避開對方劍鋒,摺扇隨著點去。她僅以一柄竹骨摺扇,敢和太陰教主手中鋒利絕倫的松紋古劍動手,直把陰九姑看得心頭暗暗怒惱不止。

  這明明是白玉霜瞧不起她,東海三仙門下,居然如此目中無人!

  江湖上本來有兩句話,叫做:「一寸長、一寸強、一寸短、一寸險」。

  白玉霜一柄摺扇,不過一尺來長,無論如何也不能和三尺長的松紋古劍相比。因為你還沒有夠得上人家,人家劍尖早就可以刺到你身上了。

  但白玉霜居然並沒有因她的摺扇比陰九姑短了將近二尺,便受到束縛;相反的,她乘隙進招,摺扇隨意運轉。

  一個人在對方重重劍影中來去自如,著著指襲陰九姑手、肘、肩、腰等處脈穴關節,而且每每在陰九姑發劍之際,趁機逼進,逼得陰九姑不得不中途撤招。

  這在表面看來,陰九姑劍勢如虹,著著進襲,凌厲無匹,還不時的幻化出無數流轉的劍影。但事實上,陰九姑並沒有得到半點便宜,但見白玉霜身法怪異,一柄摺扇,始終隨著她如逆水游魚,在劍光青芒之間,忽隱忽現,不可捉摸,陰九姑好像對她無可奈何一般。

  轉眼工夫,兩人已打了十幾個回合,白玉霜在對方劍招之下,忽然生出了遊刃有餘的感覺,心中不禁暗暗納罕!太陰教主成名數十年,不可能如此容易接得下來!她絕不會技止於此,那麼她是在誘敵!

  不錯,她在劍招上既未施展全力,尤其她左手那柄玉拂,只是掛在手中,並沒使用。如果她使劍之時,並不需要使用拂塵,她就用不著拿在手裏做樣子了。

  白玉霜心中這麼一想,頓時看出陰九姑腹內藏有機謀,不下殺手則已,一旦出手,必是石破天驚,極為厲害,不由暗暗留意上了陰九姑左手的玉拂,同時也只是仗著自己的玄奧身法,和手中摺扇,跟對方纏鬥,希望看看陰九姑究竟有些什麼詭計?

  兩人雖然各自藏了一手,都沒有使出全力來,但雙方出手勢道,還是十分凌厲,這要是換上一個人,不須三兩招,立可把對方置之死地而有餘。

  轉眼工夫,兩人已酣鬥了三五十個照面,白玉霜心存誘敵,故意扇勢一緊,身隨扇上,一連攻出了八扇。接著但聽到喇的一聲,摺扇面豁然展開,化作一道半圓形的白光,朝陰九姑攔腰橫掃過去。

  陰九姑看的暗暗心喜,忖道:「這丫頭久戰無功,業已感到不耐了。」

  手中松紋劍抬手朝前揮出,由下而上,同樣劃起一道匹練般的光芒,人卻吸氣飄身,向後閃退了數尺。

  白玉霜既是誘敵,自然要演得逼真,口中清叱了一聲,如影隨形,欺身跟上,翻手之間,摺扇劃出的一道弧光,由右向左,依然橫掃過去。(她方才展開扇面,是從左向右掃去的)

  陰九姑看她摺扇依然橫掃過來,心頭暗暗冷笑,含胸吸腹,避讓開對摺扇勢,本來右手由下而上,劃起匹練般的劍光,這回快得如同雷閃,一下壓在白玉霜摺扇之上。

  說法在此時,只聽她口中發出一聲陰沉的冷笑,左腕隨著一抬,掛在中指的一柄白玉拂塵,突然間朝上揚起,千百縷銀絲,一下暴長開來,化作一蓬千絲萬縷的銀線,朝白玉霜迎面戳到。

  這一蓬銀絲,是太陰教主陰九姑蓄勢已久的絕招,每一根銀絲之中,都含蘊了她太陰門最厲害的「陰極真氣」森寒如冰,密集如錐。

  當今武林,真是無人能夠化解得開,抵擋得住!但她焉知她方才故意誘敵,已為白玉霜識破,白玉霜這一下摺扇追擊,乃是因應誘敵的誘敵之計。同時她也忘了白玉霜方才說過的話,(陰九姑要她亮劍,她說:「那要看陰教主配不配我動劍」)如果她使的是摺扇,焉會說「配不配動劍」的話來?

  閒言表過,就在陰九姑右手長劍,壓住了白玉霜的摺扇,左手玉拂千百縷銀光,朝白玉霜迎面戳去的同時,白玉霜接著陰九姑的冷笑,口中也發出了一聲冷笑!冷笑起處,白玉霜的左手也隨著往前揮去,但見一道耀目白光,從她袖中飛出,迎向千百縷銀絲。

  這一段話,說來較慢,但其實雙方動作,快得何殊電光石火,白光乍現,頓時響起了一陣「絲」「絲」細響,千百縷銀絲,散作了九秋飛蓬,灑落一地。

  白光、銀絲同時倏然斂去,兩條人影,也各自分開,後退了數尺。

  白玉霜神色如常,右手依然握著一柄摺扇(方才打開的摺扇,已經招攏),左手之中,卻多了一柄八寸來長的短劍。看去那柄短劍晶瑩奪目,極似上好羊脂白玉做的玉劍。

  太陰教主卻變了臉色,一臉鐵青,臉上隱隱籠罩了一層殺氣,那是因為她左手一柄玉拂,已經只剩下了光禿禿一個玉柄,一蓬白金拂絲,已經被白玉霜的玉劍如數削斷。

  數十年隨身之物,毀於一旦,怎不教她驚怒交集,恨不得吃了白玉霜的肉。

  這一瞬間,只見她雙目放射出兩道憤怒的火焰,口中沉哼一聲,擲去手中玉拂柄,目光緊注白玉霜。左手緩緩舉胸,捏了一個劍訣,右手松紋劍,直豎前胸,劍尖遙指白玉霜,一動不動,兩道眼神,卻愈來愈見強烈。

  白玉霜看她握劍姿勢,心知對方已經動了真怒,大有和自己孤注一擲之勢,一時也不敢絲毫大意,迅快的把摺扇往腰間一插,白玉短劍交到了右手,暗暗凝聚功力,蓄勢待敵。

  兩人四目交投,誰也沒有開口說話,但兩人目中神光,卻愈來愈見強烈。忽聽陰九姑大喝一聲,手中松紋古劍忽然向空連揮。

  她這一揮,劍上青芒,就劃起丈許長一道劍光,她揮手連劈,那道青光就如匹練般隨著她手勢飛舞。

  這情形就像霓裳宮女舞動丈許長的彩帶一般,始而倏發倏收,來回飛舞,繼而滾轉如輪,越圈越圓,化作了一圈圈轉動的大圓環。

  她一個人影,就隱人在這一圈圈的圓環之中。

  不,陰九姑的人影,已然隱失在青光圓環之中,倏忽不見,這一剎那,但見劍光如輪,電捲雷奔,朝白玉霜身前輾了過來。

  雷部推車之女曰阿香,雷部至捷之神曰律令,這是古時候形容電閃雷劈,所以有這般快法,就是因為有阿香和律令兩位神通廣大、至捷無倫的神在主持。

  太陰教主陰九姑這一輪劍法,也極不輸阿香和律令的快速。

  但白玉霜就站在陰九姑對面,她兩道目光,也一霎不霎的瞧著陰九姑,陰九姑的劍光在沒有輪轉如飛朝她輾來之前,就在舞著「彩帶舞」,她豈會不見?

  因此陰九姑才一發動,白玉霜就如響斯應,也隨著發動了,纖手一揮,白玉短劍頓時暴長,化作一道晶瑩耀目的寒光,直射過去。

  雙方出手,何等神速,只聽「嗆啷」一聲輕響,青芒白光,一觸即分,光消芒散,兩人仍然回到了原來的停身之處。

  白玉霜胸口起伏,臉色蒼白,不住的喘息。

  要知她方才使的乃是馭劍之術,這是劍術中最上乘的功夫,非修練到上乘境界,爐火純青,不可隨意施為,因為施展一次,消耗的真氣極大。

  白玉霜必竟是女孩兒家,秉賦上吃了虧,再加她也不過是初學乍練,功力火候尚差,這一施出馭劍功夫之後,就顯得真力難繼了。

  陰九姑手中那柄松紋古劍,已經被白玉霜的劍光絞得粉碎,只有一個劍柄,還在手中握著。一個人更是臉色灰敗,一臉俱是錯愕之色,口中喃喃說道:「果然是『馭劍術』,好厲害的劍術!」

  白玉霜長長舒了口氣,說道:「陰教主,承讓了!」

  陰九姑緩緩鬆開五指,劍柄隨著落到地上,又緩緩的點了點頭,口中軟弱無力的道:「不錯,老身承認落敗了。」

  侍立亭前的四鳳,聽得個個花容失色,不勝驚詫。

  白玉霜道:「陰教主既然承認落敗,那就該把劫持的人釋放出來了吧。」

  陰九姑有氣無力的道:「老身說過,白姑娘一行人,並非老身擒來的……」

  白玉霜手中還握著那柄白玉短劍,不待她說下去,短劍一指,凜然道:「陰教主,不是你擄去,那是什麼人把他們擄走了?」

  陰九姑道:「白姑娘不用心急,老身方才曾經說過,老身落敗了,自會對你白姑娘有所交代……」

  白玉霜道:「那你就該交代了!」

  陰九姑道:「好。」她伸手朝黃鳳一招,黃鳳立即趨上前去。

  陰九姑一手扶在黃鳳肩頭,說道:「徒兒,扶為師過去。」步履沉重的往東行去。

  顯然方才那一劍,用力過猛,受了內傷,連行動都需人扶持而行。

  白玉霜道:「陰教主要到那裏去?」

  陰九姑回頭道:「白姑娘請隨老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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