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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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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音師太凌厲的目光,自然也隨著那聲佛號斂去,望望卓玉祥,徐徐說道:「五十年來,還沒有一個人敢在老尼面前這般說話,但你說的不錯,老尼縱然沒有殺害令尊,但五十年來,使用烏金念珠作暗器的,只有老尼一個。此人殺害令尊,遺留一顆烏金念珠,確是存心假冒老尼之名,而有移禍之意,老尼受人栽贓,不能不為自己嫌疑洗刷……」 卓玉祥原以為自己觸怒了她,這老尼姑喜怒無常,說不定會突然一掌,向自己劈來,因此早已暗暗凝聚功力,全神戒備。此時看她忽然之間,怒容消失,還說自己說的不錯,一時不知如何說好? 清音師太續道:「只是老尼已於三十年前,在佛前立下誓言,從此不下西天目,不出幻住庵一步……」 卓玉祥道:「老師父是武林前輩,這念珠既非老師父之物,有此一言,已經夠了,在下這就告辭。」 清音師太道:「慢點,念珠縱非老尼之物,但此人敢冒老尼之物,其心可誅,老尼非查個水落石出不可!」 說到這裏,忽然回頭道:「貞兒,你可隨卓小施主下山,查明此事。」 青衣少女一張粉臉驟然紅了起來,連忙躬身道:「師父……」 清音師太道:「你代為師下山偵查烏金念珠來歷,還有什麼事?」 青衣少女紅著臉道:「弟子要和卓相公同行麼?」 清音師太道:「不錯,這假冒的烏金念珠只有一顆,在他身上,這是他天涯海角找尋殺父仇人的唯一證據,你不和他同行,如何找得到假冒之人?」 卓玉祥聽清音師太要青衣少女和自己同行,心頭不禁感到有些為難對方是一個妙齡少女,和自己一路同行,實有不便,何況這個使烏金念珠的殺父仇人,究在何處?究是何人?自己幾乎連一點眉目也沒有?而且事隔十二年,茫茫人海,豈不如大海裏撈針? 自己是父仇不共戴天,縱然天涯海角,也非找到此人不可。但這位姑娘,設若和自己同行,這樣沒有一定把握可以找到的人,她又豈能長年累月,一直跟隨著自己。他想到這裏,不覺雙眉微攏,朝上拱拱手道:「老師父要這位姑娘和在下同行,追查烏金念珠來歷,用意良善,只是人海茫茫,此人若是隱藏不露,只怕一時未必就能找到,在下之意……」 他本待說:「不如等在下稍有眉目,再通知老師父,未知老師父意下如何?」但他只說到「在下之意」,底下的話,尚未說出! 清音師太已經一擺手,冷冷說道:「你不用再說,老尼決定之事,從無更改,小徒只是和你一路同行,毋須你照顧,你可以不用理她,她也用不著理你,你查你的殺父之仇,她查她的念珠來歷,只是念珠在你身上,她代老尼追查念珠,必須和你同路,如此而已,這有什麼不便可言?」 說到這裏,回頭朝青衣少女道:「貞兒,你去收拾收拾,隨卓小施主下山去,但你必須記住,一路上,你們只作互不相識,趕路,住宿,務必保持一段距離,不可交談,更不可走在一起,知道麼?」 這老尼姑真是怪僻得不通人性,兩人一路同行,還不准他們交談。 青衣少女雙頰飛紅,低著頭道:「弟子謹遵師命。」 說完,轉身匆匆而去。 清音師太朝卓玉祥道:「小施主可以走了,你可在山下等候小徒,但見到小徒下山隨即可先行,小徒自會尾隨你身後而行,此後投店、打尖,都是如此,千萬不可和小徒說話。」 卓玉祥久聞清音師太生性怪僻,是以不覺得奇怪,點頭道:「老師父方才已經說過了,在下省得,告辭了。」 說完,拱手一禮,便自循著原路退出。 走到山腳,找了一塊大石,吹去砂石,坐了下來,心中覺得可笑,這位剛愎自用的老尼姑,又要她徒弟和自己同行,又不許自己和她說話。 兩人既要保持距離,又要若即若離,明明認識,卻偏要裝作不識。這如果只是一天,那也無所謂,但自己要在江湖上找尋殺父仇人,和她偵查烏金念珠,是合二而一的事,也絕不是一天兩天就能找得到。那麼白天一同上路,夜晚同宿一店,天天見面,卻視同陌路,這有多彆扭?這老尼姑真想得出! 就在他低著頭思忖之際,只聽身後有人「喂」了一聲,輕輕的道:「你還不快走,坐在這裏發什麼愣?」 話聲雖輕,但聽來又嬌又脆! 卓玉祥不用看,就知道是誰,心中也暗暗感到驚異,她居然來的這麼快,又是這麼悄無聲息,自己連她已經到了身後,都一無所覺! 看來當真是名師出高徒。這姑娘的身手,大是不弱!他沒有作聲,當然也沒有回頭去看她,站起身就走。 他不是不願和她說話,只因這是老師太一再囑咐的事,她是怕自己勾引她的徒弟,自己又何必非和她說話不可。他對老尼姑有著極大的反感,這反感無形之中,對她徒弟作了無言的抗議。 兩人一前一後,走的極快,傍晚時光,已經趕到于潛城。 這是一個山城小縣,城裏只有一家客店,店名悅來,不但門面小,而且也十分簡陋,房間都是木板隔的。 卓玉祥投店不久,青衣少女也進了店堂。 正因客店裏房間不多,兩人就住在隔壁,中間只隔著一道木板。 店伙送來臉水,一面伺候著問道:「客官上街用飯,還是要小的去替你老叫到房裏來?」 卓玉祥問道:「我出去吃,這裏有哪一家酒菜館較好的?」 店伙賠笑道:「有,有!大街上的三元樓,是咱們全城最有名的菜館,就在轉角上,出了小店口,就可看到。」 卓玉祥點點頭,店伙退走之後,他輕輕叩了兩下板壁,低聲道:「姑娘,該出去吃飯了,在下在三元樓等你。」 隔壁青衣少女大概有點怕羞,沒有答話,只是輕「嗯」了聲。 卓玉祥心中暗道:「我已經告訴你了,去不去那就隨你了。」推開房門,走出去了。 三元樓就在大街轉角上,不用看招牌,只要聽傳到街上來的刀勺之聲,你就可以想到那裏準是酒樓。 于潛城裏,就只有這麼一條大街,還算熱鬧,這條大街上,也只有這麼一家酒樓,比較像樣,和對面的綢布莊、街尾的醬園,鼎足而三。 三元樓有三間門面,底下是茶園,樓上是酒菜館。 其實茶園和酒樓並無分別,茶園也賣酒飯,酒樓也賣茶,不是吃飯的時候,上來的自然是茶客,到了吃飯的時候,自然全是酒客了。 但樓上樓下分的最清楚的,還是客人,樓下酒飯較為大眾化,價格低廉,客人都以販夫走卒為多,赤著腳,敞開胸膛,甚至把你尊腳擱到長板凳上,大聲吆喝,旁人也習以為常。 樓上名之曰雅座,雅座上的客人,自然斯文得多,縱然是暴發戶、市儈之流,當年也是敞開胸膛,翹起二郎腿說粗話的人,如今上得雅座,也就會裝出一個上流人的模樣兒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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