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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狄少青回转宾舍,想起单逢春,不觉举步朝他房中走去,到得门口,举手轻轻叩了两下。

  只听里面传出单逢春的声音问道:“什么人?”

  狄少青道:“单兄,是在下。”

  单逢春问道:“是狄兄么?”

  狄少青应道:“正是兄弟。”

  单逢春问道:“狄兄有事?”

  狄少青笑道:“没什么,兄弟刚回来,想和单兄聊聊。”

  “那就对不起了。”

  单逢春道:“兄弟已经睡了。”

  狄少青只得说道:“真抱歉,单兄那就睡吧!”

  也就回房安歇。

  第二天早晨,江南武馆金馆主的书房里,正在举行着一个会议。

  秃顶红脸、鼻如鹰喙的金声望,凸着肚子,踞坐在虎皮交椅上,左手握着白银水烟袋,正在吞烟吐雾。

  他左右三把椅子上,坐的是三堂堂主,南山堂瞿凌霄、北海堂沈承泰和龙门堂胡在田。

  只听沈承泰道:“属下最近接奉北海武馆的指令,因馆中缺少人手,要属下转禀馆主,希望南方赐予支持,正好本馆南北会试,通过了两人,属下之意,拟把狄少青推介到北海武馆去,不知馆主意下如何?”

  瞿凌霄接着道:“禀报馆主,本馆人手也感缺乏,尤其昨日简五法、孙必振、曾明善三人,在场上失手,坚持辞去正教习职务,一时尚无递补之人,因此属下认为狄少青、单逢春二人,似应由本馆留用,无法再分派到北方去了。”

  沈承泰目光深森,嘿然道:“瞿堂主这话就不对了,南北会试,通过之人,有成例可援,通过一人,视需要而定,通过二人,南北各一,兄弟是依例推荐狄少青到北方去的。”

  瞿凌霄道:“但本馆缺少人员也是事实。”

  沈承泰道:“本馆缺人,瞿堂主可以借调各地镖局的副总镖头,会试通过之人,应援例分派。”

  瞿凌霄微微一笑道:“兄弟听说沈堂主昨晚由申禄堂领着狄少青,去过你北海堂,不知可有此事?”

  沈承泰道:“难道瞿兄弟昨晚没约见狄少青么?”

  瞿凌霄道:“兄弟掌管江南武馆的分发事宜,召见会试通过的人员,听听他们意见,那也是应该的了。”

  沈承泰道:“兄弟是听申禄堂说,狄少青有意要去北方,所以要申禄堂约他来谈谈,这也没有什么不对?”

  瞿凌霄道:“兄弟要派狄少青在本馆当差,因为本馆正需要狄少青这样的人才。”

  沈承泰脸色变得十分阴森,沉声道:“北方也需要狄少青这样的人才,而且兄弟答应他畀以正教习的职务,瞿堂主留用单逢春,不是一样么?”

  瞿凌霄道:“你也可以把单逢春派到北方去。”

  沈承泰作色道:“瞿凌霄,你——”

  瞿凌霄怒声道:“沈承泰,你想怎的?”

  胡在田忙道:“两位堂主不可因一点小事争执,狄少青、单逢春,这二人都不错,派在南方,和派去北方,一样是为武馆工作——”

  沈承泰道:“胡堂主说得极是,只是瞿凌霄欺人太甚了。”

  瞿凌霄道:“派人之事,你我只是建议而已,决定之权,是在馆主,你吵个什么劲?”

  “你们同在南北武馆辖下,就应同心协力,这般吵吵闹闹,眼里还有我金声望吗?”

  金声望说话之时,青衣使女慌忙从他手中接过水烟袋,他一手拿起茶具,缓缓喝了一口,才满咀喷着烟雾,哼了一声,道:“派人之事,本座一向顾虑到南北二馆的需要,从不偏颇——”

  瞿凌霄、沈承泰二人不敢再争执,同声道:“但凭馆主分派。”

  沈承泰心里虽然有些不以为然,但口中只得应了声“是”。

  金声望细目之中,精芒如线,一掠沈承泰,问道:“沈堂主,你可知道本座的意思么?”

  沈承泰连忙欠身道:“属下并无意见,但凭馆主吩咐。”

  “哼!”金声望重重哼一声,才道:“你们只知道争人,本座的意思,要他们留在本馆,是为了查勘这两人的动机。”

  瞿凌霄听得一怔,望望金声望,说道:“馆主的意思,认为狄少青、单逢春二人——”

  “来历不明。”

  金声望咀角下垂,深沉的道:“你们不觉得这两人的武功太高了么?”

  瞿凌霄道:“这两人来历,胡堂主不是已经查明白了么?”

  胡在田颇感惊疑,不觉朝金声望望去。

  金声望嘿然道:“本馆成立已有三年,投效的人何止上百,你们可曾发现这两人的武功,显得偏高么?”

  他不待三位堂主开口,接着道:“江湖上不比官场,有幸进的人,只要有一技之长,早就该露出头角来了,如果他们已经是小有名头,到本馆来通过会试,还情有可说,却偏偏在未来之前,是个默默无闻的人,来到武馆就一举通过会试,而且武功还高出本馆几位正教习甚多,这岂不使人觉得可疑?”

  他又喝了一口茶,接下去道:“再说,这两人一个说是跟三山庙和尚练的武(单逢春),一个说是从小跟青羊宫张道人学的功,和尚没有名称,张道人查不到来历,这不是可疑之二?”

  三位堂主都没有作声,静静的听馆主说着。

  金声望放下茶盏,又道:“还有,这两人还有一相同之处,虽然各有身世,但说出来的身世,又如风梗浮萍,孑然一身,也就是说,真正要查究下去,就无根可查,有这三点,所以我要他们留下来,严予查勘。”

  胡在田道:“馆主说得是。只是——”

  金声望不待他说下去,就嘿嘿然一笑道:“你以为既然无根可究,还能怎么一个查勘法子,对么?”

  胡在田道:“属下愚鲁,属下正是此意。”

  金声望冷笑一声,面色更显得深沉,徐徐说道:“言为心声,动为行率,他们真要有为而来,一举一动,岂会看不出端倪来?这个本座自有办法。”

  同一天的早晨,狄少青正在膳堂用早餐的时候,一直不见单逢春下楼来,他不知怎的心里老惦念着他,只是眼巴巴的盼望着他,这也许就是缘吧,一见投缘,就会惺惺相惜。

  用过早点,还是不见单逢春的影子,狄少青实在有些忍不住了,站起身,步出膳堂,匆匆登楼,走到单逢春房门口,举手叩着门,叫道:“单兄还没起来么?”

  只听单逢春在里面应道:“是狄兄么?”

  房门呀然开启,单逢春迎着道:“狄兄早啊!兄弟刚才起床,请里面坐。”

  狄少青连忙含笑道:“惊扰单兄了。”举步跨入,一面说道:“兄弟没见单兄下楼,才特地上楼来看看单兄的。”

  单逢春道:“狄兄请坐。昨晚狄兄见访,兄弟已经睡了,真是抱歉。”

  狄少青看他已不似前几天那样冷傲,心中更是高兴,说道:“我们是自己人了,何须客气,兄弟和单兄一见如故。此次会试之后,只有三天假期,就要分发,可说会短离长,因此想邀单兄出去走走,不知单兄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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