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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


  搖頭獅子也接著笑道:「區老哥說得極是,今晚之事,咱們兩家是主,二位是賓,自該上坐的了。」

  唐崇智、溫老二只得坐了上首兩個位子,接著是區古柏、于文彬也依次落坐。早有一名漢子提著茶壺過來,給四人斟上了茶。

  區古柏的四個門人也在師父身後垂手伺立。

  雲中岳心中暗道:「唐崇智原來是替兩家作和事佬來的,他也果然老謀深算,怕兩家的人在樹林子裡埋伏幫手,才派他兩個弟子先到林內來搜索的。」

  只見搖頭獅子首先站起身來,拱拱手道:「今晚本來只是敝幫和廣幫了斷過節之會,因為要了斷過節,兄弟到廣輝公所去不適宜,區老哥到大通藥行去,也不適宜,才擇定到這裡來的,不想到驚動了唐、溫二位老哥,為了顧全同道義氣,才挺身而出,來作魯仲連,二位老哥這番盛情,兄弟至為感激,也至表欽佩;但今晚這場過節,只怕二位老哥也無法調解的了。」

  唐崇智一手摸著黑鬚,微微攢眉道:「據兄弟所知,懷、廣二幫,平日縱有小隙,也並沒有什麼深仇大怨,難道連兄弟和溫老二兩張老臉都賣不成嗎?」

  搖頭獅子還沒開口,吳福礎站起身道:「唐老哥有所未知,廣幫為了烟花賽,一向把敝幫視作唯一的敵人,平日兩幫弟子,偶而在街上相遇,爭執時起,單老爺子除了泉會期間,很少在這裡,在下總是告誡敝幫的人,忍讓為先,在河南地面上,咱們是地主身份,須得讓人三分……」

  他話聲未已,廣輝公所的于文彬站了起來道:「吳掌櫃說得好聽,去年泉會時間,就是貴幫弟子先起的釁,還倚仗人多勢眾,持械結眾找上廣輝公所來,這是忍讓為先麼?再說……」

  他本是一團和氣的人,但說到熱憤之處,一張白團臉都脹紅了。

  區古柏一擺手道:「文彬,既是評理,是非曲直有公理,你讓吳掌櫃先說完了再說不遲。」

  吳福礎面有怒容,冷笑一聲道:「就是去年之事,也是敝幫弟兄受貴幫欺凌,忍無可忍,才到貴公所去評理的,還不是單老爺子得訊親自趕去,才把敝幫弟兄壓了下來,這是去年之事,不提也罷,咱們今晚是為了烟火船被炸,才到這裡來評理的。──」

  「──當時第一條船,是你們廣幫的,第二條船是敝幫的,咱們的船是中艙被炸,本來每年都由兄弟主持,但今年因兄弟在拍賣藥材場上遭人劫持,無故失踪,才由齊大元代為主持,結果齊大元當場被炸得血肉模糊,屍骨無存,貴幫的船雖然也被炸了,但炸在船尾,傷亡不重,不但兩條船同時被炸,最可惡的炸藥之中,還加入了毒藥,聞到濃烟的人,無不立中奇毒,就是沒有被炸死,也立即中毒死去,以致慘不忍睹……」

  他越說越憤慨,切齒的道:「二位公證人可以想得到,咱們的船,跟在廣幫的後面,廣幫船尾爆炸,雖然也波及敝幫的船,還不算嚴重,但他們船尾冒起的毒烟,卻正好全數籠罩在敝船之上,縱或敝幫的船中艙不起爆炸,船上的人也一樣會被毒死……」

  于文彬又站了起來,說道:「吳掌櫃,敝幫船尾遭歹徒預置火藥,引起爆炸,敝公所也有一名管事和七名水手,十數名正在放烟花的人分別受到輕重傷,這件事,因為事出意外,只可說你我兩家都疏於防範,才會被歹人所乘……」

  「歹人?歹人是誰?誰又敢在廣幫和懷幫的船上做手腳?」

  吳福礎連聲冷笑,接著道:「敝幫的船,炸在中艙,自是蓄意要給敝幫顏色看,貴幫的船,炸在船尾,那是敝幫的船炸了,貴幫的船也不得不跟著爆炸,何況毒烟又是往船後吹的,中毒的依然是敝幫的人……」

  于文彬一臉怒容,虎的站起,喝道:「吳福礎,你這話什麼意思?」

  吳福礎冷冷的道:「在下這話不是說得很明白麼?連二位公證人都聽得懂,你于文彬還會聽不懂?我說炸了別人的船,自己船尾總得賠上了,以免貽人口實,但天下事,往往欲蓋彌彰……」

  「你胡說!」于文彬氣極,大喝道:「我說是你們懷幫故意炸了中艙,才好作為找尋咱們尋釁的藉口,咱們船上,你的手下無法在中艙暗置炸藥,才只好把炸藥偷偷安置在船尾之上,所以只好炸毀船尾,虧你們還反咬咱們一口。」

  吳福礎獰笑道:「天下歪理可以說得出十七八條,但真理卻只有一條,事實俱在,狡辯是沒有用的。」

  搖頭獅子大笑一聲道:「福礎,不用說了,咱們縱然說破了嘴皮,他們廣幫也不會坦然承認……」

  區古柏洪聲道:「單老哥這話是咬定咱們廣幫暗中放置炸藥的了?江湖上講求的是一個理,咱們來評理,要心平氣和,尋求出真正原因,或是什麼人陰謀,企圖藉此引起咱們兩家火拚,豈可如此武斷,一口咬定是咱們暗施手腳?試問炸死你們大通藥行一個副掌櫃,和二十幾個貴幫弟子,對咱們又有什麼好處?」

  搖頭獅子道:「那就要問你區老哥了。」

  區古柏聽得臉色微變,怒笑道:「看來咱們沒有什麼好談的了。」

  搖頭獅子洪笑道:「懷幫二十九條性命,豈能白死,今晚之事,本來就沒有什麼好談的。」

  區古柏怒聲道:「那麼你們要待如何?」

  搖頭獅子大笑一聲道:「江湖上了斷過節,本來就是勝者為直,負者為曲,唐老哥、溫老哥二位,調解雖然不成,但他們兩位可以替咱們兩家作個公正的裁判,廣幫、懷幫放手一搏,以定孰勝孰負?也是一樣的了。」

  就在此時,只聽一聲淒清的哭聲,傳了過來,一個全身素衣的中年婦人連哭帶奔,朝草坪上趕來,走到近前,她目射兇芒朝右首投來,切齒道:「你們之中,誰是區古柏?」

  區古柏身為廣幫領袖,當著許多人,自然非承認不可,這就站起身,抱抱拳道:「在下正是區古柏,這位大嫂……」

  那素衣婦人目光一注,突然厲聲道:「區古柏,你這心思惡毒,陰謀害人的老賊,還我丈夫命來。」

  刷的一聲,從腰間抽出一把寒鋒銳利的匕首,刷的一聲振腕刺來。

  區古柏只覺她刺來的這一記手法,十分毒辣,招式變化,奇幻莫測,心頭不禁暗暗一凜,忖道:「一個懷幫的婦女之輩,竟有如此高明的手法?」

  身形趕緊往後移開一步,說道:「大嫂是什麼人,不知尊夫是誰……」

  素衣婦人一匕未中,口中恨恨的道:「我丈夫就是被你陰謀炸死的齊大元,我不找你報仇,還找誰報仇?」

  幾句話的工夫,匕首揮動,已經連續刺出七八記之多。

  區古柏自然不肯和她動手,連退了三步。

  于文彬眼看這素衣婦人一上來就出手,他知道區老大是不肯和婦道人家動手的,這就橫跨一步,嗆的一聲長劍斜發,把後面四五記匕首的攻勢攔了過去,說道:「大嫂,這是評理會,有話好說,不可先動手。」

  素衣婦人道:「除非你們還我一個齊大元來,否則沒有什麼好說的了。」

  她因于文彬攔住,撲不上去,心頭急怒交迸,手中匕首一緊人隨匕上,刷刷刷寒鋒飛捲,白光繚繞,快得如同閃電一般,只是朝于文彬左右急攻,招式愈出愈見奇詭,攻勢也愈來愈是快速,一支匕首能使到如此凌厲,江湖上已不多見!

  于文彬不願和她動手,手中長劍除了封架,很少出手反擊,因為只守不攻,便成了挨打之勢,形勢自是極為險惡。

  區古柏也看出于文彬處境艱苦,忍不住大聲道:「單老哥,今晚咱們是評理來的,有話好說,老哥快要齊大嫂住手才好。」

  搖頭獅子洪笑一聲道:「區老哥,她是齊大元的未亡人,為夫報仇,乃是天經地義之事,兄弟如何阻止得了?」

  正說之間,忽聽山麓前哭喊之聲大起,二十幾名身穿素服的婦女,手持鐵尺、釘鈀、菜刀、鋤頭,蜂湧而來,口中大聲叫囂著:「廣幫還我丈夫的命來!」

  「咱們要區古柏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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