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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〇


  君箫看他这么说,忙道:“伙计,你就照这位老人家说的送来好了。”

  矮老头一摆手道:“不,堂倌,两个热炒不够,你叫厨下拣拿手的炒四个来。”

  堂倌这回没有再说,唯唯应是,退了下去。

  矮老头剥了一颗花生,一下丢入口中,朝君箫嘻嘴一笑道:“小伙子,你倒蛮有意思,来,先剥几颗花生。”

  其实一小盘花生,已经剩了不到两三颗。

  君箫自然不好意思去拿,一面问道:“在下还没请教老丈高姓?”

  矮老头面前酒杯早已翻了底,但他还是拿了起来,“啧”的一声,连一滴余沥,都不肯放过,笑道:“小老儿姓是有一个,那是人家给我取的。”

  说着,突然放下酒杯,大声叫道:“喂,堂倌,酒先来呀!”

  堂倌连声应道:“来了,来了。”

  矮老头回过头,低低地道:“嘻嘻,人家都叫我方叔公,那就姓方也好。”

  君箫听的好笑,忍不住道:“老人家说笑了,姓怎么会是人家取的?”

  矮老头神色一正,说道:“怎么没有?难道你小哥的姓,不是人家取的?是你自己取的?”

  君箫自然姓君,“君箫”二字,乃是他师父取的,目前戴了面具,化名云惊天,姓云,却是自己取的了。

  矮老头两句话,几乎全说中了,君箫听的心中又是一动,忖道:“这矮老头果然大有古怪,自己可得小心!”

  矮老头看他没有作声,问道:“小哥,你叫什么名字?”

  君箫道:“在下云惊天。”

  矮老头喷啧道:“这名字好,啊,啊,小老儿想不起来了,古人有一句叫做惊天一……一什么来着?”

  君箫听得一惊,只有师父一招剑法,叫做“惊天一剑”,心念一转,忙道:“老丈说的大概是一柱擎天了,在下是惊,不是擎。”

  矮老头连连点头道:“对,对,小老儿说的就是惊天一柱,你小哥真像惊天一柱。”

  说话之时,堂倌送来了半斤大曲,和一盘酱肚,

  矮老头顾不得说话,一手接过酒壶,忙不迭的先替自己杯中倒满了一杯,贪婪地喝了一口,才替君箫面前斟满了酒,笑着道:“小哥,这大曲不错,你尝尝看。”

  君箫忙道:“老人家,这个如何敢当?”

  矮老头道:“没关系,咱们萍水相逢,一回生,两回熟,不就是朋友了么?古人不是说过,那叫忘……忘什么之交?”

  君箫觉得他说话之时,有些滑稽,忍不住笑道:“忘年之交。”

  矮老头一拍巴掌,笑道:“不错,不错,就是忘年之交,你想大家把年纪都会忘记,还有什么敢不敢当的?小哥,来,来,咱们该动筷了。”

  他左手一举,“咕”的一口,就把一杯酒倒进口中,右手竹筷配合左手,一下就夹起两三片酱肚,筷子一横,迅疾朝口中塞了进去,边嚼边道:“小哥,你还客气什么,小老儿可从不和人客气的!”

  他当真一点也不客气,杯倒酒干,落筷如飞,又吃又喝,忙得不亦乐乎!

  堂倌陆续送上酒菜,矮老头也不再说话,只顾吃喝,而且吃相又奇馋无比。

  君箫究竟自幼追随名师,自出江湖,又连番遇上过不少事故,阅历也增进了不少,眼看这矮老头生相古怪,出语诙谐,心中不禁暗暗忖道:“这矮老头莫非是一位游戏风尘的异人?”

  心念转动之际,只见从门口走进三个人来!

  前面一人身穿青袍,脸色白中透青的黑髯老者,是西川唐门的老当家天毒星唐友钦。

  他身后跟着一双青年男女,男的长得极为英俊,背负七星剑,腰悬铁箫,是他徒弟任剑秋。

  女的体态轻盈,穿着一身梅红衫子,模样娇娆动人,正是高凤娇。

  三人上得楼来,堂倌赶紧迎了过去。

  这真合了一句老话,无巧不成书,刚好君箫他们右首一张桌子空了出来,堂倌就把三人让到这张空桌上落坐,点了酒莱,便自退去。

  高凤娇就坐在君箫对面,她凤目一溜,就看到方才和任大哥发生争执的乡巴佬少年,也在坐,她不觉多看了君箫一眼,转过头朝任剑秋低低说了几句。

  任剑秋回过头来,冷冷地盯了君箫一眼,才转过头去。

  这时堂倌已替唐友钦席上,陆续送上酒菜。

  任剑秋在替他师父斟酒之时,悄悄说了一番话。

  这自然和君箫买刀之事有关,因为唐友钦听了徒弟的话,口中不觉低哦了声,回头看看君箫,问道:“就是他?”

  任剑秋应了声“是”。

  唐友钦道:“徒儿,你怎不早说?”

  矮老头凑过头,低声道:“小哥,你什么时候惹了那只带刺的猩猩?”

  说他“低声”,只是比一般酒客说话的声音低了点,隔邻的唐友钦,哪会不听见?

  君箫给他说得一怔,还不知他说些什么?说道:“没有呀!”

  矮老头嘻地笑道:“小哥还说没有,那只带刺的猩猩,不是颠着屁股走过来了吗?”

  君箫回头看去,只见邻桌上穿青袍的老者(他虽在百石崖见过唐友钦,但并不认识)已经缓缓站起,朝自己走来。

  不用说,这一定是他徒弟任剑秋在他面前,颠倒是非,不知说了些什么,他才会向自己走来。

  他虽走的慢,一手还在捻着长须,但显然是不怀好意,因为他在笑,笑得好不深沉!好不谲诡!

  君箫自然不会把他放在心上,故意举杯道:“老丈,咱们萍水相逢,小可敬你一杯。”

  矮老头也正眼都没瞧唐友钦一眼,拿起酒杯,咕的一声,一口喝干,咂咂嘴角,笑道:“小哥,你要留心些才好,这只猩猩身上有毒刺,不过有我老人家在这里,就算他野性发作,也没什么紧要。”

  这两句话唐友钦已经走近他们桌子横头,沉声叫道:“小哥……”

  君箫闻声才回过身去,问道:“这位老丈,可是在叫小可么?”

  唐友钦道:“老夫不在叫你,这里还有谁是小哥。”

  矮老头嘻嘴一笑道:“这里有一只带刺的猩猩。”

  君箫拱拱手道:“不知老丈有何指教?”

  唐友钦道:“小哥不是本地人吧?从哪里来?”

  君箫道:“塞外。”

  唐友钦有些意外,问道:“小哥叫什么名字?”

  君箫道:“云惊天。”

  唐友钦又问道:“令师是哪一位高人?”

  君箫道:“我也不知道,小可十岁就跟师父练武,一直到去年才出师,只知道叫师父,可不知道他老人家的姓名。”

  唐友钦道:“你没问过你师父?”

  君箫道:“问过,师父说:他老人家从没到过关内,也从没在江湖上露过脸,说出来也没人知道,还是不提师父的好。”

  唐友钦冷哼道:“你会连师父的姓名都不知道?”

  矮老头连忙接着道:“这也没什么稀奇,有些人连自己祖宗的姓氏都忘记了呢!”

  唐友钦脸色微变,嘿然道:“小哥折辱唐门弟子,老夫还以为是哪一门派的高人,不顾老大面子,蓄意寻事来的,小哥既然连师门也不肯说,那就算了。”

  大袖一拂,回身走去。

  君箫听他的口气不善,自然早就防备着他。

  矮老头一手拿着酒杯,慌忙朝唐友钦陪笑道:“这位老哥说的是,年轻人的事儿,问清楚了,也就算了,你就请吧!”

  伸手挥了挥,一面朝君箫道:“小哥,快些坐下来,酒菜快凉了呢!”

  君箫本是全神戒备,但唐友钦说完之后,转身就走,根本并未出手,也就回身坐下。

  矮老头忽然尖着嗓子叫道:“堂倌,快给我换一个酒杯,这支酒杯大有古怪?”

  堂倌只好替他另外送来了一个酒杯。

  矮老头手上拿着酒杯不放,一面嚷道:“这真是怪事,这个酒杯拿在手里,五个手指,都会麻麻的。”

  堂倌道:“老客官,小的已经另外替你老换了一只,这个就交给小的好了。”

  矮老头道:“不成,我老人家的手指会麻,你的手指自然也会麻,说不定酒杯有毒。”

  堂倌听得脸色不禁一沉,说道:“老客官,你这是说笑了,小店里的杯筷,都是用开水洗的,最千净没有了,哪会有毒?”

  矮老头尖声道:“我老人家没说你店里的杯筷不干净,这是分明有不开眼的毛贼,看我老人家褡连里沉甸甸的,少说也有几百两纹银,才起了贼心,想谋财害命,在我酒杯里下了毒!”

  堂倌道:“老客官,这怎么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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