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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孫伯達沉笑一聲道:「閣下以獨門手法點了許先生經穴,只能開口說話,無法行動,想以此話來拖延時間,好找脫身機會嗎?嘿、嘿,孫某早就料到你有此藉口。」

  說到這裏,伸手一招,只見兩名漢子抬著一張軟榻,如飛而來,榻上躺著一個五十出頭的老漢,睜著雙目,只是喘氣,那躺在軟榻上的,當然就是孫氏鏢局的賬房先生了。

  孫伯達要兩人把軟榻放落地上,立即朝那賬房先生問道:「許先生,你看清楚了,那天在鏢局裏,搶走銀票,自稱方振玉的,可是此人?」

  說話之時,用手指了指方振玉。

  那賬房先生目光轉動,望了方振玉一眼,張口喘息著,道:「回總鏢頭……就……就是他……沒錯……」

  方振玉一臉驚異的道:「你看清楚了,是在下麼?」

  那賬房先生恨恨的道:「……我難道……還會看錯……你……你燒成灰,我……也認得出來……」

  孫伯達冷笑一聲,回身朝木羅漢躬身一禮道:「啟稟師兄,這就是敝局許賬房,被方振玉以獨門手法,點了經穴,只能說話無法行動,小弟無能,無法找到他被制經穴,還請師兄慈悲,救救許先生。」

  木羅漢沒有作聲,緩步走到木榻旁邊,伸出一隻枯乾的手,在那賬房先生身上摸了一陣,他枯瘦的臉上,不禁微有怒意,看了方振玉一眼,才嘿然道:「方施主輕輕年紀,出手竟如此毒辣,你以『五陰手法』點閉了他三處經穴,無怪孫師弟找不到他受制穴道了。」

  口中說著,功運雙手,在那賬房先生身上三處穴道上連推三把。

  只聽那賬房先生大叫一聲,躺著的人,突然雙目凸出,四肢不住的牽動,全身也跟著起了一陣強烈的顫抖!

  木羅漢似是被這一次突起變化驚得一呆,急忙收手,問道:「老施主覺得那裏不對?」

  那賬房先生那裏還說得出話來,他在這一瞬間,已是臉如死灰,雙腳一伸,嘴角間隨著緩緩流出血來,一看就知,他已氣絕身死!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木羅漢口中連誦佛號,伸著一雙枯瘦的手掌,也似被傳染了一般,起了一陣輕微的顫抖,倏地轉過身來,雙目精光迸射,直注在方振玉的臉上,沉聲道:「施主好毒辣的手法,好毒辣的心機,你竟然要貧僧替你殺人,替你當劊子手。」

  跨著沉重的步子,朝方振玉逼來。

  方振玉也被方才這一幕,看得暗暗心驚,那賬房先生臨死時一口咬定自己,再加他這一死,自己是百口莫辯了,他緩緩後退一步,說道:「大師最好冷靜一點,此事只怕另有蹊蹺。」

  孫氏兄妹三人個個氣憤填膺,孫仲達已從肩上撤下了一對虎頭鉤,孫月華也撤出了三尺青鋒,三人同時朝方振玉圍了上來。

  「不!」木羅漢口中吐出一個凝重的「不」字,接著道:「你們三個都退下,他假手貧僧,替他殺人,如此惡毒之人,貧僧非親手把他拿下,廢了他武功不可。」

  孫氏兄妹眼看木羅漢動了真怒,不敢違拗,只得默默退下。

  方振玉看他如此說法,心中不覺有氣,本待後退的人,腳下不由一停,冷笑道:「大師可知出家之人,首戒嗔念,大師沒有把事情弄清楚,就認定是在下了嗎?」

  木羅漢一臉俱是激怒之色,雙手作勢,怒聲道:「那老施主已經認清楚是你了,難道還會錯嗎?」

  方振玉朗笑一聲道:「在下若是點他五陰絕脈之人,當時何不乾脆殺了他,還留下活口,讓他出面作證,指認在下,這不是自找麻煩嗎?今日之事,分明有人假冒在下……」

  「住口!」

  木羅漢發出獅子吼一般的一喝,說道:「同姓同名的人也許有,面貌則未必相同,這是施方自己說的,如今那老施主已經指認出你的面貌來了,你狡辯又有何用?」

  方振玉道:「這就是有了蹊蹺,大師少林高僧,佛門中人,講究因果,應該查究因是如何起的,才會有此惡果,如能查出因來,事情不就可以水落石出了嗎?」

  鄧如蘭低低的道:「爹,這姓方的花言巧語,強詞奪理,一定不是好人。」

  鄧公樸道:「女孩兒家,不准亂說。」

  鄧如蘭小嘴一噘,說道:「他害死了畫眉姐姐,爹還幫他說話呢!」

  鄧公樸低叱道:「你懂什麼?」

  只聽木羅漢大聲道:「因是你種,果是你償,不用多說了。」

  方振玉道:「這麼說,大師認定了在下,對我說的話,那是不肯見信了?」

  木羅漢道:「我佛如來也不會相信施主說的謊話,貧僧已經下定決心,今日任你施主說的天花亂墜,也非廢了你的武功不可。」

  「哈哈!」方振玉仰首怒笑一聲道:「在下明白了。」

  木羅漢一怔道:「施主明白什麼?」

  方振玉道:「此人所以要點了那位賬房先生的五陰絕脈,好讓你木大師來解,他假手於你,殺了賬房先生,就可以激怒你木大師,因為大師是一位憨頭陀,激怒了你,就無理可喻……」

  雙拐鎮長江鄧公樸聽得暗暗點了下頭。

  木羅漢更是怒不可遏,他身上一襲既寬又大的僧袍,脹的鼓了起來,雙手五指不停的伸屈作勢,大聲喝道:「狂徒,你準備了!」

  方振玉少年氣盛,聽他罵自己「狂徒」,更是按捺不住,微哂道:「就憑大師,未必廢得了方某武功,你只管出手好了。」

  他說話之時,依然故意隨便一站,好似絲毫不作準備,其實暗中已經運集了功力,只是外貌沒看得出來而已!

  方振玉叫他「憨頭陀」,原是氣不過他,認定了自己是殺賬房先生的兇手,說他無理可喻,那知這句話卻給他說對了,這位木羅漢年歲雖大,火性未混,是個剛愎自用的人,此刻心間雖是怒極,但他究竟出身少林,奉派出來住持白塔寺,是獨當一面的人,方振玉絲毫沒有準備的樣子,他自持身分,焉肯出手,大聲道:「你還不準備麼?」

  方振玉雙手一拱,臉含笑容,說道:「在下這樣接你木大師幾招,有何不可?」

  這話自然太狂了些,鄧公樸雙眉微攏,心中暗道:「這方振玉畢竟少年氣盛,你焉知木大師乃少林第二代空字輩數一數二的高手?」

  只聽木羅漢狂笑一聲:「好個狂徒,接招!」

  雙手忽然一抖,兩隻手大袖宛如兩道匹練,朝方振玉迎面激射過去。

  這是一記「鐵袖功」,也叫「袖裏乾坤」,是少林七十二藝之一,係以內功發出,雙手反隱在衣袖之下,兩隻衣袖上貫注了勁力,也蓄有凌厲的招數,敵人如果全神注意,拆解他匹練似的衣袖,他袖底雙手就可以反賓為主,出手襲擊對方,但如果敵人覷破底蘊,暗中留神他袖底雙手時,這拂出的一雙衣袖勁力可以立時加強,就像兩道捲湧的巨浪,一樣制敵先機,以袖力傷人。

  這一記雙袖同發,是木羅漢怒到了極點,才使出來。

  本來這「袖裏乾坤」應該把雙袖連續拂出,才能虛實互見,是明暗相間,使敵人不明虛實,他卻可以虛實由心,才是「袖裏乾坤」發揮精妙之處。

  木羅漢雙袖同發,這一擊卻是屏棄了虛招,全以實力拼搏,也就是說鐵袖在前,雙手在後,志在全力搏擊,一舉克敵!

  大家硬把少林、武當二派,分成了外家和內家,因少林拳術,走的都是剛猛路數,故以外家目之。如論剛猛,少林寺七十二藝中,就數這記「鐵袖功」了,雙袖有如兩塊鐵板,雙掌有似兩把巨斧,劈出的力道,勢如排山,一個天生只有兩隻手,他卻有四記力道,和你硬拼,你說你能接得下來嗎?

  方振玉初出江湖,當然不知道少林寺這記「鐵袖功」可虛可實,也可以和你連續硬拼四記掌力,他目睹木羅漢雙袖鼓風,拂出兩道凌厲袖風,朝自己捲湧過來,勢道極強,本待和他硬接,忽然心中一動,暗道:「如果和他硬接,優勝劣敗,勝負立判,這和尚是少林寺的僧人,我敗給他不好,他敗在我手下也不好,不如和他保持個不勝不敗,也可不傷兩家和氣。」心念這一轉,就連手也沒舉,身形輕輕一偏,讓了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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