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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杜飛雲道:「方公子到了敝堡,目前只有兩條路可走。」

  方振玉道:「你倒說說看?」

  「一生、一死。」

  杜飛雲伸出兩個指頭,掄動了一下,詭笑道:「不過這生死之權,卻由你方公子自己所操。」

  方振玉道:「此話怎說?」

  杜飛雲微微一笑道:「方公子如肯投在堡主門下,把『無極玄功』心法,默寫出來,呈獻堡主,那就成為本堡的人,自可深得堡主寵信……」

  方振玉心中暗道:「聽他口氣,七星堡垂涎本門『無極玄功』,大有非到手不可之意,他這兩句話,自是以把『玄功心法』默寫出來,呈獻堡主為主,投在堡主門下為副,但也可以從他話中聽出,就是呈獻了『無極玄功』,也絕不會讓自己離開七星堡的。」心念轉動,嘿然道:「可惜在下沒有練過,如何默寫得出來?」

  杜飛雲深沉一笑道:「方公子若是不肯默寫出來,只怕……」

  他故意拖長語氣,沒往下說。

  方振玉劍眉一剔,冷然道:「杜總管不用說了,別說方振玉不曾學過『無極玄功』,就是知道口訣心法,也不會獻給貴堡主的,你給我去轉告貴堡主,無極門人士可殺,志不可奪,要他早死了這覬覦之心吧!」

  杜飛雲臉色微沉,哼道:「方公子須知敝堡主脾氣不大好,你若是觸怒了他,只怕很難吃得消呢!」

  方振玉冷然道:「在下既被你們幽囚於此,早已不把生死放在心上,貴堡主要殺要剮,悉憑他尊便。」

  杜飛雲道:「一個人只能死一次,方公子還是考慮考慮,再作決定,在下明日一早,再來聽你回音。」

  方振玉大聲道:「你明天來,我還是這幾句話。」

  杜飛雲一手取下壁間掛著的燈籠,含笑道:「方公子千萬不可意氣用事,仔細想想,在下暫且告退。」

  說罷,舉手在鐵門上叩了兩下。鐵門開啟,杜飛雲大步走出,青衣女子又在門外上了鎖。

  方振玉現在明白了,成玉麟找上棲霞寺,和自己結為口盟弟兄,以及邀約自己到他舅父的莊上來,完全出於七星堡主的授意,目的是為了要騙取自己的「無極玄功」!

  無怪那天慈雲老師傅叮囑自己「交友宜慎」,暗示不宜與成玉麟結交,更無怪慈雲老師傅毅然決然的不惜把本門數百年遺留下來的十六尊佛像予以毀去。

  方振玉一念及此,不覺感到一陣愧怍,也感到無比的痛心!

  愧怍的是因誤交匪人,以致數百年相傳的佛像毀於一旦!

  痛心的是剛出道江湖,第一個結交的朋友,自己把人家引為知己,人家卻是處心積慮來計算自己。

  交友,你說可怕不可怕?

  方振玉獨自坐在木椅上,用心思索著如何應付眼下處境之策,但想了很久,依然想不出一個辦法來,心中暗自忖道:「自己經絡受制,連一個七星堡的丫頭都不是對手,如何想逃得出去?可見目前最重要的一件事,是先解開受制經絡了。」

  但經絡受制,不比穴道,穴道受制,只是某處一個穴道,只要內功已有相當火候的人,都能運集本身真氣,把穴道沖開,謂之「運氣沖穴」。

  經絡受制可不同,人身一共只有十二經絡,一條經絡,往往有二三十個穴道,你功力再深,也無法沖得開。

  方振玉方才運氣試過,自己身上,至少有三條經絡遭特殊手法所閉,行動還能和常人一樣,但功力卻是一點也使不出來。

  突然他心中一動,暗想:師門「無極玄功」練成之後,刀劍不傷,水火不侵,自然也不怕人家用特殊手法禁閉經絡了,那麼自己如果依法練習,是不是也可以解開受制的經穴呢?

  心念一動,立即從椅上站起,就地盤膝坐下,緩緩納氣,靜心澄慮,依照牢記在心的十六個佛像坐姿,從第一排四個佛像做起。

  這前面四個佛像,他在棲霞寺禪房曾經練過,因此做來還並不覺得困難。不過頓飯工夫,已把四個坐像依樣做完,但覺真氣流注,伸手之際,發覺「手陽明經」被制經穴,已在不知不覺間豁然貫通。

  心頭不禁大喜,正待繼續往下做去,突聽鐵門開鎖之聲,似是又有人進來,急忙站了起來,舉目看去!鐵門開處,燈光當先照了進來,但見一個黑衣女子,款步走入。

  方振玉一眼就認出進來的是黑衣羅剎田七姑,這就冷冷的道:「是你。」

  田七姑笑盈盈的隨手掩上了門,轉身說道:「方兄弟,田姐姐聽說你被關在這裏,就趕來看你了。」

  方振玉冷笑一聲道:「謝謝你,田姑娘不是來給七星堡主做說客的吧?」

  田七姑把燈籠往桌上一放,格的笑道:「小兄弟,瞧你小心眼真多!」她輕移蓮步,款擺柳腰,走得極為風騷,一雙水汪汪的鳳眼,緊盯著方振玉臉上,悄聲問道:「堡主要你交出『無極玄功』,你打算怎麼辦?」

  這話問得口氣之間,甚是關切。

  方振玉暗暗冷笑,心想:「你還不是作說客來的?」一面冷然道:「在下已經告訴過杜總管了,在下沒練過『無極玄功』,如何默寫得出來?」

  田七姑道:「無極門人出道江湖,會沒練成『無極玄功』,小兄弟,你這話說出來只怕沒人會相信的。」

  方振玉道:「事實如此,信不信在下也不在乎。」

  「唉!」田七姑輕輕嘆了口氣,說道:「小兄弟,你不交出『無極玄功』來,堡主是不會放過你的。」

  方振玉冷哼道:「在下就是學過,也不會雙手獻給他的,他要殺要剮,方某都不在乎。」

  田七姑一雙俏眼只是盯著他,螓首微搖,說道:「看來你真是個倔強的大孩子,唉,像你這樣年紀,剛剛出道江湖,就像旭日初升,豈可輕易言死?你也不想想,你大概還沒成親吧?真要死了,豈不連兒子也沒有了。」

  方振玉怒聲道:「田七姑,你不用多說,請吧!」

  田七姑並沒生氣,依然柔聲道:「小兄弟,你別想得太偏激了,大姐是不會讓你吃虧的……」

  方振玉道:「好了,你不用說了,我不要聽。」

  田七姑沒有理會他,繼續說道:「你是無極門的傳人,姐姐我聽人說過,令祖陸地神龍方老前輩,只有你一個孫子,你若是這般任性,萬一真要觸怒了堡主,他會施盡酷刑,讓你遍歷人間慘痛,非逼你默寫出來不可,到那時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受得了麼?你真要一死,令祖白髮蒼蒼,豈不要痛斷肝腸……」

  方振玉聽得心頭一凜,哼道:「你這是威脅我麼?」

  田七姑低低的道:「姐姐我可不是威脅你,我說的是實話,做人要隨機應變,尤其是行走江湖,切忌寧折不彎……」

  她不待他開口,接下去道:「不錯,姐姐是奉了盛堡主之命,來勸說你的,不過姐姐可以告訴你,並不是盛堡主派我來的,乃是姐姐我聽說你被堡主囚禁起來了,自告奮勇向盛堡主討的差使,這話你懂麼?」

  方振玉道:「在下聽不懂。」

  田七姑格格的笑道:「憑姐姐的面子,你總該答應才是!」

  說到這裏,朝方振玉連使眼色,一面在方振玉的倚子上坐了下來,用手指蘸著茶水,在桌上寫道:「以你目前處境,應該懂得虛與委蛇,不妨先答應下來再說。」

  她坐在方振玉右首,正好背向鐵門,就算門外有人偷覷,也看不到她蘸著茶水寫字。

  方振玉看得暗暗一怔,心想:「她這是什麼意思?」抬眼望著她,口中沉吟道:「這個……」

  田七姑嬌笑道:「你總該想念你義弟成玉麟吧,他為你吃了不少苦頭!」一面又蘸著茶水寫:「你且答應以三天為期,交出『無極玄功』,有三天時間,姐姐就可以設法了。」

  一面朝他暗暗點頭。

  方振玉沒想到她會來救自己,只得依著她點頭道:「好吧,在下答應了。」

  田七姑佯作歡欣,嫣然笑道:「你這話是真的?」

  方振玉道:「不過在下有一個要求。」

  田七姑道:「你說!」

  方振玉道:「在下真的沒有練過『無極玄功』,要慢慢默寫,田姑娘給我轉告貴堡主,可否給我三天期限,三天之後,定可默完。」

  田七姑道:「這點,我做姐姐的倒可作得了主,三天就三天吧!」

  「不成啊,田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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