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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三


  这时酒保送上酒菜,南振岳斟了杯酒,笑道:“兄弟敬两位一杯。”

  易如冰,任如川也同时举杯,和他对干了一杯。

  就在此时,楼梯口走上一个猥琐的破衣老头!

  他站在楼梯口,耸肩缩头,瞪着两颗斗鸡眼,向四下骨碌一转,就笔直朝南振岳席上走来。

  南振岳和两人干了一杯酒,回过头去,这老头已大模大样的在上首坐了下来,点点头道:“这里没有人吧?”

  南振岳心头蓦然一惊,这人不就是昨晚在幕阜山见到的那个糟老头吗?斗鸡眼、酒糟鼻、口水鼻涕沾着胡子,不是他还是谁?他后来追踪师傅而去,怎么也会在这里出现?心念想着,一边连忙说道:“老丈,只管请坐。”

  糟老头好像并不认识南振岳,坐下之后,连第二眼也没瞧他,酒糟鼻朝四下一阵狂嗅,咽咽口水,举起油光光的衣袖,抹着嘴巴,喊道:“酒保,快给我先烫;壶酒来,下酒菜,吩咐厨房里拣几色拿手的送上来。”

  酒保倒了盅茶送上,瞧着老头一付穷相,怕他是懒吃懒喝的,不禁迟疑了一下,站着没动。

  糟老头拿起茶盅,喝了一口茶,咕咕咕咕的在口中漱了几口,才伸伸脖子,咽了下去,一边自言自语的道:“好久没有喝酒了,先用茶润润喉咙也好!”

  伸手入怀,掏摸了一阵,取出一个小小锦盒,和十几块赤金,足有四五十两,他一块一块的掂着,抹抹嘴角,又道:“看来真还足够我老头快快活活的化上几个月……”

  突然回过头去,看到酒保还站在那里,不由的斗鸡眼一瞪,拍着桌子喝道:“你当我老头子付不起酒钱?你们是不是只认衣衫不认人?我这金子都是假的?你把我酒虫饿死了,看我不拆了你们这座酒楼才怪尸酒保看他掏出一大堆黄澄澄的金子,早已看的呆了,连声应是,慌忙三脚两步的招呼下去。

  别说酒保,就是坐在他对面的南振岳也不禁瞧的怔住了!

  那是因为他取出的这只锦盒,正是昨晚师傅从长白二老盘岭苍鹰穆百岁身上搜去之物!他目光一接,心头不期猛然一惊!

  不错,昨晚这老头正是跟着师傅追了下去,莫非他是从师傅手上夺回来的?这似乎不可能,凭师傅的武功,他那能夺的回来?那糟老头敢情发现南振岳正在注视着他那锦盒,好像有人要抢他的一般,慌忙一把抓起,好快朝怀里一塞。

  然后慢吞吞的一块又一块的抚着金子,小心翼翼地用破布包好,翻起长衫,藏到围在腰间的钱袋之中。

  他好像做了一件十分吃力之事,仰头吁了口气,又伸手朝怀中摸去。

  这回他取出来的却是一个雕刻精细的绿玉鼻烟壶,又是摩娑了一阵,才凑着鼻孔闻去!

  这一闻不打紧,突然只听到他“啊”了一声,酒糟鼻嗡嗡牵动,打出一个喷嚏!

  不!他“哈气”,“哈气”,一连打了几个喷嚏,直打的他眼泪、鼻涕、口水一齐出来,他举起破袖,抹了抹脸,咒骂着道:“这劳什子真是害人!”

  “喂!喂!酒保,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老头叫你烫的酒呢!再不送来,我酒瘾发作,不得了啦!”

  南振岳瞧的暗暗好笑,心想:“你明明是闻不惯鼻烟,才打的喷嚏,却说酒瘾发作,拉大嗓子,埋怨人家酒来的慢了!”

  易如冰、任如川两人,正在低着脸交谈,他们敢情也已看出这糟老头行动古怪,不是常人。

  酒保替他送上一大壶酒,和两盘热炒,糟老头迫不及‘待的捧起酒壶,一阵狂喝,咂咂嘴道:“过瘾,过瘾,这算是假牛鼻子请的客了,嘻嘻!”

  举筷夹起大把菜肴,直往嘴中送去。

  南振岳听他说什么“这算是假牛鼻子请的客”,心中不由一动,忖道:听他口气,好像那些金块,是从师傅身上偷来的?是了,那只锦盒,他如果不是偷,决难从师傅手里夺走。

  只是师傅从来不闻鼻烟,那只绿玉鼻烟壶,当非师傅之物。

  就是偷,以师傅的武功,要想从他老人家身上,偷走这许多东西,也是比登天还难,这糟老头看来真是妙手空空之流!

  转眼间,糟老头,已把一大壶酒喝了精光,接着又大声叫道:“喂!喂!酒保,添酒,再来一壶。”

  任如川侧过脸来,低声说道:“南兄,你还是搬到我们桌上来吧,大家边吃边谈,岂不是好?”

  南振兵还没有开口,糟老头突然斗鸡眼一瞪,怒哼道:“只有你们两个是香的?难道我老头人老了就臭了不成?哼!就算是宫主娘娘,在皇宫里摆上山珍海味,想请我还请不动呢!”

  任如川脸色一变,似要发作,却被易如冰暗中扯了一下衣角,微微摆头,阻止住了。

  这时正当中午,楼上食客,已经坐了个满堂,有人吃毕离去,也有人继续上来。

  南振岳等了一会,还不见龙学文的影子,心头不禁渐渐焦灼起来……忽然,他耳边响起糟老头的声音,匆匆说道:“小哥,你替我照顾一下,我去去就来。”

  声音入耳,南振岳抬头瞧去,还没来的及答话!

  糟老头朝他挤挤眼睛,缩着头,站将起来,转身就走,别看他举步从容,实则身形极快,眨眼就在楼梯口消失。

  南振岳心中觉得奇怪,他好端端的正在大吃大喝,怎会突然走的如此匆忙?莫非他要把酒账赖在自己身上?目光一瞥,只见桌上还留着那个绿玉鼻烟壶,这就证明他真有事去的,一会就会回来。

  酒保转眼不见了糟老头,人去座空,只当他真是认吃来的,急急忙忙的走过来,抹着汗,陪笑道:“相公,这……这位老客官可是走了?”

  南振岳道:“人家还有东西留在这里,你忙什么?”

  酒保急忙瞧瞧桌上,谁说不是,就凭这个宝光晶璧的翡翠烟壶,少说也值个几百两银子,他脸上一红,躬着腰,呵呵连声地退了下去。

  南振岳却突然心中一动暗想:“糟老头坐的位子,原是自己先前坐位,面临大街,莫非他瞧到了什么?”

  “师傅,可能是师傅,他偷了师傅的东西,准是师傅追来了!”

  这么一想,忍不住朝窗外望去。但,他坐的位子角度不同,所能看到的,仅是远远一抹街角,和一些行人往来的背影。

  正在他出神之际,身前忽然有人沉声问道:“此人哪里去了?”

  南振岳眼睛望着窗外,还当问话的又是酒楼中人,心中感到不耐,连头也没回,冲口说道:“总不会逃走了吧?”

  “唔!”那人沉唔一声,又道:“不会逃走就好,小哥是他什么人?”

  这语气不对。

  南振岳听的一怔,蓦的转过头去,目光至处,自己身前,巍然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白发如银的紫脸老者!

  这老者生的方面大耳,气度威严,双目精芒如电,静静的望着自己。

  老者身后,一排站着三个背负青布包袱的彪形大汉,一个个虬筋曲突,太阳穴隆得高高的,一望而知是外家高手。

  糟糕,他们把自己当作是糟老头一伙的人!

  南振岳顿了顿,颔首道:“这位老丈有事去了,也许很快就会回的。”

  老者身后一个汉子说道:“师傅,弟子方才还明明看到他坐在这里。”

  老者沉声道:“小兄弟可知他去了哪里?”

  南振岳摇摇头道:“不知道,老丈不妨坐下来等他。”

  心中却暗暗“哦”了一声,糟老头也许就是瞧到了他,才故意避开的。

  老者又道:“他没交待什么?”

  南振岳道:“这位老丈说去去就来,要在下替他照顾一下。”

  老者注目道:“小哥不是他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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