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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公孫先生心中暗暗嘀咕,忖道:「奇怪,蕭副總護法杖柄一擲之力,足可裂石穿碑,普通人早已洞穿胸背,他武功再高,當時明明負傷倒地,口吐鮮血,縱有本宮療傷靈丹,但傷在胸口,為胸腹間死穴所在,至少也得躺上十天八天,才能康復,他眼藥不久,醒來之後就和沒事一般,看來東海門下,修煉的玄功,果然非同小可!」

  接著呵呵一笑,說道:「老弟既然沒事,兄弟也就放心了,來,老弟那就到兄弟那裏去坐,咱們好好喝上幾杯,一來是替老弟壓驚,二來也稍盡兄弟地主之誼。」

  不待狄明揚多說,一手握住了狄明揚的手,並肩往外就走。

  狄明揚因對方表現得極為熟絡,一口一聲叫著「老弟」,倒也不好拒人於千里之外,只得由他攜手同行。

  跨出房門,是一道雕欄長廊,廊上每隔數步,都點燃了一盞宮燈,照得如同白晝。

  狄明揚問道:「在下記得負傷倒地,是公孫先生把在下接來的了?不知在下昏迷已有幾天了?」

  公孫先生笑道:「那是昨晚之事,老弟整整昏睡了一天,你看,現在不是已經上燈時候了麼?」

  整整一天,是他點了狄明揚的睡穴,但其實他根本沒有點住狄明揚的睡穴(狄明揚練的是「逆天玄功」,別人制不住他穴道,是以不待解穴,是他自己醒過來的)。

  狄明揚問道:「不知貴宮和漁山島一場紛爭,後來是如何了結的?」

  公孫先生轉臉笑道:「雙方沒有勝負,是兄弟要大家暫且休戰的。」

  說話之時,走廊已到盡頭,公孫先生含笑道:「到了,狄老弟請。」

  迎面是一道圓洞門,此時門簾從中掀起,兩邊伺立兩名宮裝少女,看到公孫先生,一齊躬下身去。

  公孫先生攜著狄明揚的手跨進室中,才行放開手,又抬手道:「狄老弟,請坐。」

  這是一間極為精雅的起居室,中間放一張紫檀精雕金雞獨立圓桌,四面圍著幾張紫檀木太師椅,粉牆上張掛的是名人書畫,上首左右兩面壁角間,兩個古藤盤曲的花架上,放了兩盆盛開的九畹蘭,整間屋中幽香沁人,如入芝蘭之室,富麗而雅。

  狄明揚和公孫先生落坐之後,一名宮裝少女端上兩盞茗茶。

  狄明揚抬目問道:「公孫先生,這是府上麼?」

  公孫先生大笑道:「兄弟半生飄泊江湖,哪有什麼家?這裏只能說是我寄住的地方罷了。」

  他隨手捧起茶盞,用碗蓋撥了撥茶葉,輕輕喝了口茶,才道:「兄弟不知狄老弟乃是東海高弟,在漁山島時,多有開罪之處,還望老弟恕罪。」

  「公孫先生好說。」

  狄明揚抬頭又道:「在下不是東海門下。」

  公孫先生笑了笑道:「老弟輕輕年紀,一身功夫,也使兄弟敬佩得很。」

  狄明揚道:「在下初學乍練,沒教公孫先生見笑。」

  「哈哈!」公孫先生大笑道:「兄弟見到老弟,就覺得投緣,老弟一味自謙,那是不把公孫襄當朋友了?」他一味和狄明揚套著近乎。

  狄明揚道:「公孫先生跌宕豪邁,在下也欽佩得很。」

  公孫先生目光一注,說道:「老弟這是由衷之言?」

  狄明揚道:「在下初出江湖,從不說假。」

  公孫先生又是一聲大笑道:「好,這叫做惺惺相惜,老實說,兄弟從年輕的時候起,闖蕩江湖,一向也從不妄自菲薄,尤其這數十年來,也見過多少自命英雄的人物,但若和你老弟一比,那些人簡直都成了狗熊,所以老弟不嫌棄,咱們這個朋友交定了。」

  狄明揚初出江湖,覺得公孫先生當了明月宮總護法,地位還在那緞袍老婆婆之上,可說已極崇高,為人卻溫文之中,另有豪邁之氣,不脫書生本色,心中早已對他存有好感。

  此時再聽他當面奉承,年輕人誰不喜歡有人給他戴高帽子?何況這戴高帽子的人,又是一個江湖上極有地位的人,狄明揚自然高興,臉上一紅,說道:「公孫先生折節下交,在下如何敢當?」

  公孫先生大笑道:「老弟又來了,狄老弟東海高弟,高攀的應該是兄弟才對……」

  狄明揚道:「在下真的不是東海門下。」

  他根本不知東海是指什麼。

  公孫先生笑了笑,又道:「就算你老弟不是東海門下,以老弟這點年紀,已有如此成就,假以時日,也足可獨步武林,傲視江湖,公孫襄平日縱然目無餘子,對你老弟可是真心結交,老弟以後可不許再說不敢當了。好,咱們一言為定,你認為公孫襄可交的話,就叫我一聲公孫老哥哥好了。」

  狄明揚拱拱手道:「公孫老哥哥吩咐,在下敢不從命。」

  「哈哈!」公孫先生甚是高興,敞笑一聲道:「痛快,痛快,來人,快整治一席酒來。我要和狄老弟痛痛快快的喝上幾杯。」

  只見一名宮裝少女走上前來,躬身道:「啟稟總護法,酒席早就準備好了,小婢正要向總護法請示,何時開席呢?」

  公孫先生一揮手道:「那就快開上來吧!」

  那宮裝少女應了聲「是」躬身退下。

  不多一會,只見右首一道紫絨簾幕徐徐拉開,裏面一間燈燭輝煌,擺好了一桌酒筵。

  兩名宮裝少女站在門口,櫻唇輕啟,躬身道:「總護法可以請狄相公入席了。」

  公孫先生站起身,抬抬手道:「狄老弟,粗餚淡酒,不成敬意,咱們就入席吧!」

  狄明揚跟著站起,進入裏面,目光一瞥,但見一張紫檀八仙桌上,金盞玉箸,擺滿了佳餚,場面豪華,縱是富貴人家宴客,也不過如此,但如今卻只有主客兩人而已!

  他從小就跟武大先生住在茅屋之中,過的是山中隱逸的清淡生活,幾曾見過這等奢華的酒筵,不覺微現趑趄。

  公孫先生淡淡一笑道:「狄老弟,今晚只是咱們老兄弟兩人小酌一番,你毋須客氣,來,來,老弟是我公孫襄的客人,快坐到上首去。」

  狄明揚道:「公孫老哥還叫在下不許客氣,你卻準備了如此豐盛筵席,在下……」

  「哈哈!」公孫先生又是一聲大笑,拉著他坐到上首,才道:「兄弟本來是想叫廚下做幾個最拿手的佳餚,和老弟清酌一番的,這是廚房裏知道兄弟接來了一位客人,他們也沒有問問清楚,就準備了一席酒菜,這些都是普通宴客的菜,未免俗氣,但這裏掌廚的大師傅手藝還不錯,你嚐嚐就知道了。」

  滿桌山珍海味,他還說只是普通宴客的菜。

  兩人這一坐下來,兩名宮裝少女立即手捧銀壺,替兩人面前酌滿了酒。

  酒色濃如琥珀,斟到杯中,就可聞到一股濃烈的酒香。

  公孫先生舉杯道:「狄老弟,這是真正西風的貴妃酒,甜美香醇,乃是酒中極品。來,兄弟先敬你一杯。」說完,一口喝乾。

  狄明揚舉杯道:「謝謝公孫老哥,只是兄弟不會飲酒……」

  「哈哈!」公孫先生笑道:「狄老弟還不知西風貴妃酒,是鳳翔最著名的美酒,不但氣味芬芳,入口甜美香醇,就算不會喝酒的人,喝了也不會大醉,最多不過是令人有飄飄然的感覺,在那裏的人,都是一大碗一大碗喝的,咱們用這種小杯喝酒,讓他們看到了,不笑咱們才怪!」

  狄明揚聽他這麼說了,只得把杯中的酒一口喝了。

  他說的果然不假,這酒入口芬芳,甚是甜美,絲毫沒有酒的辣味。

  宮裝使女手捧銀壺,又給他斟滿了酒。

  狄明揚舉杯道:「公孫老哥,在下借花獻佛,敬你一杯。」說完,又一飲而盡。

  公孫先生和他對乾了一杯,嘉許的含笑道:「狄老弟這就對了,男子漢大丈夫,闖蕩江湖,志在四方,酒肉朋友不可交,但酒卻不可不會喝,是大英雄的本色,惟有酒後見性情,孔老夫子不是也說惟酒無量,不及於亂,只要不亂,喝酒是可以無量的。」

  兩名使女又替兩人杯中斟滿酒。兩人邊吃邊喝,他們從上下古今,談到經史子集,武林掌故,公孫先生談笑風生,而且還說了許多江湖軼事,都是狄明揚聞所未聞之事。

  狄明揚發覺這位公孫先生果然博學,文才武藝,都有他獨到的見解,心頭甚是欽佩,說道:「在下聽了公孫先生一席話,深覺你老哥博古通今,在下十分欽佩,古人說得好,聆君一席談,勝讀十年書……」

  公孫先生大笑道:「狄老弟這是給兄弟戴高帽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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