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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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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山青一臉迷惘,垂手道:「屬下愚魯,他們身上看不出有什麼可疑之處,但屬下心頭確實覺得大有可疑。」 王夫人道:「你但說無妨。」 萬山青遲疑了一下,才道:「這四位姑娘的武功,屬下並不清楚,就以六名水手而言,武功水性全是百中挑一之選,要想把他們制住,勢必經過搏鬥,那麼身上多少也會留些傷痕。就是被反剪雙手,綑綁起來,至少手上也會有掙扎跡象,但他們身上手上卻是找不到一點傷痕,既無傷痕,自然不會經過搏鬥,既未搏鬥,何以會束手就縛?」 王夫人點點頭,沒有作聲。 萬山青又道:「而且咱們在出發之前人人都知有為而來,船上人手,也不能算少,一旦發現情勢不對,縱然不是對方敵手,但跳水逃命的機會,不可能沒有,何以竟會全數被擒,沒有一個人逃脫?這些疑問,屬下實在想不出來。」 王夫人臉色鐵青,雙目之中也隱射出懾人殺機,吩咐道:「紫鵑,你去看看她們四人『玉枕骨』下『後腦穴』是否有極細的針孔?」 紫鵑答應一聲,走了過去。 王夫人道:「看仔細,她們已經在水中浸了許多時光,也許不容易發現,但你只要看到一點針尖似的細孔,就可以。」 紫鵑應了一聲「是」,蹲下去,在四名丫頭後腦,撥開髮,仔細看了一回,才道:「回夫人,她們『後腦穴』上,果然有著針尖刺過的細孔。」 王夫人重重一哼道:「果然不出我所料,是這賤人了!」 說到這裏,回頭道:「紫鵑隨我回去,萬領隊可留在這裏,吩咐他們把這些屍體埋了。」 萬山青躬身領命。王夫人、紫鵑飛落小船,當下由另一名水手,打槳如飛,趕回成都。 *** 東城,春熙街,一條小巷子底,有幾間矮平房,木板門,這是城東有名的賭窟。 每當大街上華燈初上,這裏也特別熱鬧,昏暗的燈火下,每張桌子,都圍滿了人,呼盧喝雉,喧嚷成一團。 入門不遠的一張桌子上,開的是牌九,桌子四圍,早已擠滿了人。 莊家捲著袖子,一雙枯黑爪推出牌頭,圍著的人,就開始下注。 莊家邊上站著的那個瘦高個子,等大家下注完畢,立即拿起覆著小磁碗,連搖三下,放到中間,口中喊著「開啦」,伸手揭開磁碗,大聲叫道:「七、天門第一把。」 坐在天門的是個黃臉漢子,一雙粗黑大手,抓起兩張骨牌,疊在一起,瞇著眼道:「奶奶的,老子真不信邪,你會連吃十八把天門?」疊著的兩雙牌,慢慢移開,黃臉漢子臉上肌肉開始緊張,他手上上面一張是七點,這張牌不好也不壞,只要配搭得好,就是好牌。於是他用力掀著這二張牌,兩點紅,是地牌!黃臉漢子雙手開始發抖,地牌配七點,他「地九」,這牌就不壞了!雙手一翻,大聲嚷道:「奶奶的,十三兩七錢,賠出來吧!地九!」 莊家邊上的瘦高個子笑道:「莊家大槓,統吃!」 黃臉漢子頭上青筋直綻,兩眼瞪得發直,眼看白花花的銀子,迅速被吃了進去,一手拭拭額角上的汗水,一巴掌拍上桌子,呼的站了起來,罵道:「他奶奶的,今晚真碰上了瘟神,老子的銀子裏有灰,咱不賭啦……」 坐在他左手一個穿短襖的漢子笑道:「張阿六,怎麼啦,你又光了?」 張阿六憤憤的道:「格老子坐了霉天門,你總瞧到,連吃了十八把,還賭個屁?」 穿短襖的漢子笑笑道:「南天門十八把,這是老話,現在風頭就會轉了。」 張阿六雙手一攤,洩氣的道:「風頭轉了,還有屁用?」 上賭場的朋友,不脫底,誰肯站起身來? 那穿短襖的漢子笑道:「六哥洩什麼氣,有道是勝負兵家常事,這算得了什麼?有輸才有贏,來,我借給你,掏個本再走。」 雙手一推,把面前一堆銀子,推到了張阿六面前。這堆銀子,少說也有三五十兩。 張阿六怔得一怔,望著穿短襖的漢子猶豫道:「我和老哥不太熟,這……」 短襖漢子咧嘴笑道:「我叫張才寶,咱們同宗。」 張才寶道:「沒關係,你撈回來,再還我就是。」 張阿六被莊家吃怕了,訥訥的道:「萬一……」 張才寶道:「快押啦,別氣餒,輸了算我的。」 莊家早已推出牌來,大家都下了注,就是天門沒人敢押,大夥兒全在瞪著眼瞧他。 張阿六心頭一橫道:「我還是賭天門。」 一大堆銀子,全推了出去。瘦高個子搖著骰子,又是七,張阿六臉色煞白,雙手抖得厲害,他不再看牌,雙手猛地一翻,兩張牌朝臺上攤去!這一下,當真是時來運轉,居然翻出一對「蛾」牌。 莊家是副地八,吃下下,賠天門。 張阿六這下可樂了,咧著大嘴笑得直跳起來,道:「老寶哥,你真是財神爺!」 張才寶道:「我說如何?風頭不是轉了?」 莊家賠了銀子,張阿六立時把原來的那堆銀子推了過來,還沒開口。 張才寶迅速一把掩住,道:「別動,『蛾』是兩把刀,還有的長。」 莊家推出牌頭,骰子滾出八點。 瘦高個子喊著:「八到底,天門在底……」 這把牌莊家翻出一對「人」牌,此刻天地牌已出,人牌可說已算最大,張阿六頹然一嘆,連牌也懶得翻了,人也要跟著站起。 張才寶道:「別洩氣呀,你不翻,我替你翻。」 伸手翻開天門兩張牌,那是「二四」搭「麼丁」,「至尊寶」! 瘦高個子大聲叫道:「莊家人人對,吃兩橫,賠天門。」 白花花的銀子,又賠了過來,張阿六如夢初醒,蠟黃的臉頰,燒得通紅。 張才寶輕輕拉了他一下衣袖,低聲道:「走,至尊沒後代,牌出絕了,再下去又要統吃,咱們還是喝酒去。」 張阿六撈回血本,還贏了不止一倍的錢,已經心滿意足,站起身笑道:「才寶哥,我請客,咱們就上嘉陵春去。」 兩人離開賭窟,邊談邊走,賭徒碰上賭徒,自然談得投機,穿過小巷,大街上這時候夜市正旺。 兩人上了嘉陵春,要過酒菜,張阿六早已把張才寶當作了好朋友,忍不住問道:「才寶哥,小弟覺得你面熟得很,你是吃那一行飯的?」 張才寶摸摸臉頰,大笑道:「六哥看呢,我是吃那一行的?不是我吹牛,走南闖北,那管你是官老爺,大財東,嘿,可都得讓我張才寶坐在他前頭。」 張阿六「嗤」的笑道:「才寶哥真會說笑……」 張才寶正色道:「六哥,你是笑我在吹?這可一點也不是吹的,就說今兒個吧,有一位府臺大人的公子,出手就是五十兩,我要送他上迎春坊去,一上車,我還不是坐在他前頭?」 原來他是趕車的,這倒是實話,趕車的當然坐在前面,於是張阿六也大笑起來。 酒菜來了,張阿六忙著替這位專門坐在人家前頭的「宗兄」,斟滿了酒,然後自己也斟了一杯,說道:「來,才寶哥,你是財神爺,我敬你一杯。」 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張才寶和他對乾了一杯,放下酒杯,忽然嘆了口氣道:「財神爺,今兒個我倒真是遇上財神爺,可惜……」 他底下話沒說出來。 張阿六道:「遇上財神爺,還可惜什麼?」 張才寶呷了口酒,搖搖頭道:「不用提了,咱們這種苦哈哈,只能發小財,可發不了大財。」 他越是不想說,張阿六可越是想聽,催道:「才寶哥,說說有什麼要緊,咱們反正是閒磕牙。」 張才寶嘆了口氣道:「事情是這樣,那位府臺公子兩個月前曾來過咱們這裏,結識了迎春坊一位紅姑娘……」 張阿六插嘴道:「那準是湘雲姑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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