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東方玉 > 金縷甲秋水寒 | 上页 下页


  少婦依然附著他耳朵低聲道:「相公要睡,也該把長袍寬了,奴家給你脫下來吧!」

  口中說著,雙手迅快的替他脫下絲棉袍子。一雙手悄悄的從他內衣中伸了進去,撫摸著他前胸,心中暗暗「咦」了一聲,忖道:「難道他會沒穿在身上?」

  就在此時,房中微風一颯,床前已經多了一個身穿黑袍的獨目老道,沉聲道:「徒兒,東西可是不在他身上嗎?」

  少婦趕緊直起腰來,說道:「好像不在他身上。」

  「嘿嘿!」黑袍老道陰笑道:「他老子沒死,當然不會傳給他的了,此事早在為師意料之中。」

  少婦目光一抬,說道:「那麼?」

  黑袍老道嘿然道:「為師自有道理。」

  說完,驀地跨上一步,伸手把那少年從床上提了起來。

  少婦吃驚的道:「師傅……」

  黑袍老道已把少年挾在肩下,說道:「你隨我來。」大步往外走去。

  少婦一路跟在師傅身後,不敢多說一句話。

  黑袍老道奔行如飛,不過半個多時辰,已經趕到利國驛,腳下方自一停。

  少婦早已奔得粉臉通紅,鼓騰騰的胸脯起伏不停,眼波朝四處一溜,問道:「師傅,這是什麼地方了?」

  黑袍老道道:「利國驛。」

  少婦又問道:「你老人家把他帶到這裏來做什麼呢?」

  黑袍老道放下少年,忽然右手一伸,一隻烏黑的手掌迅快朝少年右胸按下。

  少婦吃了一驚,顫聲叫道:「師傅……」

  黑袍老道陰森一笑道:「為師只用了兩成力道,這小子死不了的。」

  少婦心頭暗暗一震,故意嬌聲問道:「師傅只用了兩成力道?那為什麼呢?」

  黑袍老道伸手一指道:「此處離柳泉已是不遠。」

  少婦眨著一雙清澈的大眼,聽不懂師傅這句話的意思,但又不敢多問。

  黑袍老道深沉一笑道:「因為柳泉住著一個傷科聖手,好了,咱們走。」

  初冬,天氣已經相當寒冷。

  入夜之後,天空灑著毛毛細雨,西北風颳得更緊。

  這時差不多已是兩更光景,鄉村人家都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天一黑,早就關上門睡覺,村子裏靜悄悄沒有一點人聲。

  有之,那就是不時傳來幾聲狗吠,點綴著這個村子。

  這是房山湖南省的一個小村落──柳泉。

  此刻從利國驛通向柳泉的一條泥路上,正有一點燈火在路上浮動,由遠而近!

  那是一個背著藥箱的老者,一手提著燈籠朝村裏走來。

  這老者約莫七十來歲,腰背都有些彎了,身上穿一件老布棉大褂,紮腳褲,敢情已經趕了一大段路,連嘴裏都在呵著白氣。

  就當他走近村口,忽然口中「咦」了聲,腳下一停,提起手中燈籠往路邊照去,黯淡的燈光,照到的赫然是一個人,仆臥在地上!

  棉褂老者身上背著藥箱,當然是個郎中,活了幾十歲的郎中,當然見多識廣,燈光雖然黯淡,但他目光一瞥,就已看到這人年紀不大,身上穿的是一件湖縐絲綿長袍,很可能還是富家子弟。

  他可以斷言這人絕不是這個村子裏的人,但奇怪的是富家子弟怎麼會躺臥在村口的地上。他蹲下身,用手指去探探那人的鼻息,呼吸極為微弱,不像是喝醉了酒,也不像是生了急病!

  莫非是負了傷?看他樣子,好像還傷得不輕。

  棉褂老者放下藥箱,把這人翻過身來,那是一個面目清俊的少年,最多不過二十二三歲,他提著燈籠略為檢查了一番,一時看不出他傷在哪裡?但憑他的經驗,已可肯定這少年人昏迷不醒,是中了極重的內傷,可能還奔行了不少路,支持不住,才倒下來的。

  棉褂老者背起藥箱,然後雙手抄起那少年,挺挺腰骨,急步朝村中泥徑走去,到得一幢瓦屋門口,就急著叫道:「鳳仙,快來開門。」

  一般小村子裏居住的人家,通常都是像棋盤上的棋子一樣,東一家,西一家,並不連貫的。

  因此就是叫得大聲一些,也不會吵擾到鄰居,何況這時候整個村子裏,還有燈光的也只有這一家了。

  門內響起一個嬌脆的少女聲音應道:「來了,來了,爺爺怎麼這樣晚才回來?」

  木門呀然開啟,迎出來的是一個姑娘家。

  她當然就是棉褂老者口中的鳳仙了,看去不過十八九歲,一身青布棉襖褲,胸前梳了兩條烏油油的髮瓣,眨著一雙大眼睛,當她看到爺爺手裏抱著一個人,不由吃驚的道:「爺爺,這人是誰?」

  棉褂老者跨進門,就一腳朝左首房中走去,說道:「這人傷得不輕,你關上門,去給爺爺把治傷奪命丹拿來,再倒半碗酒來,要快。」

  鳳仙答應一聲,關上門,就朝有首房中走去。那是棉褂老者研藥配方的房間。她匆匆在壁架上取下治傷奪命丹藥瓶,又轉身進入廚房,倒了小半碗酒,才朝左首房中走來。

  這時棉褂老者早已把少年放到木床之上,解開衣衫,目光一注,不覺攢起眉頭,自言自語的道:「會是黑沙掌……」

  鳳仙剛跨近房門,就問道:「爺爺,黑沙掌很厲害嗎?」

  「唔!」棉褂老者口中「唔」了一聲,指指床上少年說道:「他還算不幸中的大幸,只被黑沙掌擊中右胸,若是傷在左胸,可能連心臟肺腑都受到內傷,這條小命就難保了。」

  鳳仙走近床前,看到那少年白皙的胸膛偏右,果然印著一個烏黑的手掌印,不覺睜大眼睛,啊了一聲,急急問道:「爺爺,他還有救嗎?」

  棉褂老者從她手中接過藥瓶,傾出一顆糖衣藥丸,另一隻手從孫女手中接過酒碗,右手三個指頭一捏,就把一顆藥丸捏碎,和入酒中,然後伸手捏開那少年牙關,把半碗酒和藥灌入他口中,再替他合上牙關,拉過一條棉被替他蓋上,才轉過身道:「這治傷奪命丹,已經是爺爺最好的傷藥了,他傷勢如此沉重,能否有救,那要看他的造化如何了。」

  鳳仙抬眼問道:「這人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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