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东方玉 > 金缕甲秋水寒 | 上页 下页


  凤仙道:“爷爷姓丁,大家都叫他老人家丁药师。”

  少年轻啊道:“原来令祖就是伤科圣手丁药师!”

  凤仙眨眨眼问道:“你认识爷爷?”

  “不认识,只是听人说过。”

  少年喝下小半碗酒,本来没有血色的脸上,就红了起来,望着她问道:“姑娘芳名如何称呼呢?”

  凤仙脸色更红,忙不迭避开他的眼光,低低的道:“我叫凤仙。”她不让他再说话,忙道:“你不可再说了,爷爷说的,话说多了会伤神,还是快些睡吧!”

  少年又道:“姑娘也该休息了。”

  丁凤仙道:“我不累,你再和我说话,我不理你了。”

  她心里巴不得和他多交谈些,也问问他姓甚名谁?但他伤得很重,不能多说话,她话声一落,故意背过身去。

  那少年没人和他说话,何况他伤势虽然好了许多,究竟尚未痊愈,服药之后,药力渐渐发散,也就迷迷糊糊的睡熟了。

  丁凤仙回身看去,他已经睡熟了,也就在床边一张木椅上坐下。

  先前她心里一直惦记着子时要喂他服药,连眼睛都不敢阖一下,现在他已经服过药了,心中也就没有事了,坐在木椅上不知不觉的打起盹来。

  过了半夜,后半夜就很快的过去,现在天色已经快要黎明。

  上了年纪的人,睡眠相对的会减少,丁药师每天都是天还没亮,就已起来,平日他起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先整理药箱,准备一天所需的丸散药材,才洗脸,吃早餐,就要出门了。

  今天,他因家里有一个中了“黑沙掌”,身负重伤的病人,需他治疗,就不打算再出门去。

  不出门,当然就不用再整理药箱,这就到厨下舀水洗了把脸,看看天色也随着透现出鱼白。

  丁药师跨进右厢,看到孙女凤仙倚着木椅睡着了,这就在她肩上轻轻拍了一下,低声叫道:“凤仙。”

  丁凤仙一下惊醒过来,揉揉眼睛,叫道:“爷爷,天亮了吗?”

  “嘘!”丁药师轻嘘了声,压低声音道:“你一晚未睡,快回房去睡吧!”

  丁凤仙站起身,轻声道:“爷爷,你出来一下。”

  举步走出房门。

  丁药师跟着走出,问道:“你有什么事?”

  丁凤仙站定下来,说道:“爷爷,昨晚子时,他醒过来了。”

  丁药师听得一怔,不信的道:“他伤势极重,子时怎么会醒过来的?”

  以他估计,中了“黑沙掌”的人,内腑受创,纵然服了自己的救伤丹药,至少也要昏迷上一两天才会清醒。

  丁凤仙道:“我说的是真的咯,他醒来之后,还说了许多话,我喂他服药之后,才睡熟的。”

  丁药师心中觉得奇怪,问道:“他说了些什么?”

  丁凤仙道:“他说,他并没和人动过手,也不知道自己负了伤……”

  丁药师道:“他不知道什么人打了他一掌?”

  丁凤仙道:“他说一点也不知。”

  丁药师一手摸着花白胡子,说道:“这不可能。”

  丁凤仙道:“但人家真的不知道咯!”

  “好,就算他不知道。”

  丁药师蔼然笑道:“你快去睡吧!”

  “好嘛!”丁凤仙用手背掩着小嘴,打了个呵欠,就翩然朝屋后房中走去。

  丁药师回身跨进右厢,这一阵工夫,天色已经大亮,他走近床前,凝目看去,这少年的脸色虽然还有些苍白,但已经好转了许多,再听他呼吸,也已极为轻匀。

  他是江淮一带极为著名的伤科圣手,对治伤一道,可说积数十年的经验;但他怎么也想不到这少年人被“黑沙掌”击成重伤,居然会好得如此快法,真是大出意外之事!

  这是他依一般常情而言,须知“黑沙掌”乃是外门重手法功夫,被击中胸口,又有这般乌黑的掌印,已是十有九死,能保住性命,该是不幸中之大幸,这少年人仅服了他两颗“救伤夺命丹”,就会好得如此神速,岂非奇迹?但他怎知独眼黑袍老者下手之时,其实只用了两成掌力?

  这原是独眼老者有意要在少年右胸留下这个乌黑掌印,因此在吐出两成掌力,震伤少年内腑之后,再用掌力击伤少年肌肉,所留下来的掌印。

  因为仅仅使出两成掌力,留下的掌印,就不会有如此乌黑,掌印有如此乌黑,就该伤得极为沉重。又有谁会知道他“黑沙掌”留下的乌黑掌印,仅是肌肉受伤而已!

  要使受伤的人,肌肉留下乌黑掌印,而内腑所受的震伤,仅只两成,此人掌力自是已达收发由心之境。但以他的功力,这两成黑沙掌力,也已经非同小可,被掌力所震伤的内腑,也绝非轻伤,不是伤科圣手丁药师的“救伤夺命丹”,也绝不会好得如此快法。

  一个爱好古董的人,看到人家稀世奇珍,就恨不得掠为己有。一个练武的人看到人家的武功秘笈,就会心生觊觎,恨不得让他看上一遍,这并不一定是贪,心之所好,多半出之好奇使然!

  丁药师是著名的伤科圣手,他看到这少年不可能好得这么快的伤势,竟会好转得如此快法,自然也会心生好奇。

  他把木椅移近床前,坐了下来,缓缓伸过手去,三个指头搭在少年左手脉门之上,他要仔细切切少年脉象,伤势是否真的好转了?

  当他手指落到少年腕脉上的时候,少年忽然惊醒过来,倏地睁开眼睛,口中“啊”了一声,望着丁药师说道:“这位老人家,大概就是大名鼎鼎的伤科圣手丁药师了?”

  丁药师含笑点头道:“老朽正是丁某,圣手二字,愧不敢当,小兄弟重伤初愈,且莫说话,让老朽先切切你的脉象。”

  少年听说他正在替自己切脉,就不再说话。

  丁药师也没有去理他,缓缓闭上眼睛,专心切起脉来。过了好一回,才松开指头,取过少年右手,又闭上眼睛,仔细切了一回,方始收手,一言不发,站起身,揭开棉被,轻轻翻起少年胸口衣衫,目光一注,少年右胸,那个黑沙掌掌印,依然乌黑如故,并未稍褪,(伤在肌肉,自然不易消退)。

  一时不禁大惑不解,掌印未褪,显然是伤势并未减轻。但从少年的脉象上诊察所得,他伤势却显著的好转甚多,口中忍不住沉吟道:“奇怪!”

  少年睁大双目望着他问道:“丁老人家,在下伤势不知如何了?”

  丁药师用手指轻轻在他胸口乌黑掌印上按了按,问道:“痛不痛?”

  其实他不用问,就已看出少年脸上神色,如果伤势沉重,手指轻轻一按,他就会痛得冷汗直冒。如今他只是咬牙忍受,可见痛虽痛,但还能忍受,那就痛得并不厉害了。

  果然,少年等他收回手指,就吁着气道:“很痛。”

  丁药师替他掩上衣衫,再盖好棉被,才颔首笑道:“小兄弟内伤,已好了十之三四,外伤反而较重,老朽本以为最少也得十天半月才可痊愈,如今看来,大概有三天时间,差不多就可复原了。”

  少年感激的道:“丁老人家救命之恩,在下不敢言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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