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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三


  朝天宮六扇黃門,在鐘聲裏,徐徐開啟,左右兩道門內,同時魚貫走出一隊綠衣佩劍武士。

  一邊三十六個,合計七十二人,但步伐整齊,連個子高矮,都一般無二。

  接著走出來的是一高一矮兩個白髯老者,和道裝椎轡的總巡主羊角星君于敬伯,一身銀白長袍,黃鬚飄胸,丰神脫俗的華山派掌門人祝景雲。

  這四人跨出大門,就在右首石階上,站停下來。

  就在此時,只見又有一行人從大門走出。

  那是十六名身穿綠色宮裝的少女,一個個蛾眉皓齒,體態輕盈,款步行來,長穗和裙帶齊飄,環佩與鐘鼓同鳴。

  十六名少女身後,則是副總巡主何月鳳。

  接著正主出現!

  那是乾坤教教主六合劍石松齡和鐵觀音戚若花並肩徐行。他們雖是正主,還陪同著一對白髮白鬚的老人,一同從中間正門走出。

  這兩人要教主和戚夫人親自陪同走出,當然是乾坤教的「貴賓」無疑,當然也更引人注意。

  這一對乾坤教的「貴賓」,是一對老夫婦,男的臉如青蟹,身材高大,頂門光禿,一部銀絲般的白鬚,垂拂胸前,生相威猛。

  女的一頭銀絲,臉色紅潤,看去少說也有七十以上,不但精神矍鑠,而且依然眉目如畫,從她臉上輪廓,仍可看出年輕的時候,準是風華絕代的大美人。

  這兩人手中都握著一根色澤光潤,形色奇古,彎彎曲曲的黑玉拐杖。

  廣場上,少林心燈大師、武當玉真子、藍純青、獨角龍王等人,幾乎都是天下武林各派的一代宗師,但誰也不知道一男一女的來歷。

  四人在石階中站停下來,鐵觀音戚若花目光抬動,她對廣場這些一派掌門,似乎不放在眼裏,冷冷一掃,就落到玄衣女封七娘的身上,臉頰飛起一絲笑意,徐徐說道:「封副教主也來了?」

  她只是淡淡的一句話,勝過一般江湖上人的厲聲喝罵。

  玄衣女躬了躬身,還未答話,彩衣姥姥已接著大聲說道:「我師妹已經不是乾坤教的副教主了。」

  鐵觀音點頭道:「很好,你大概也不是本教的護法了?」

  彩衣姥姥道:「不錯,老婆子早就不稀罕你們帶著妖氣的護法。」

  鐵觀音輕哼一聲道:「本教待你們不薄,你們居然膽大妄為,勾結外人,背叛本教,今日如不能把你們師姐妹處以教規,本教就不用立足江湖,爭勝天下了。」

  彩衣姥姥手中鐵杖一頓,洪笑道:「戚若花,有本領,你下來和老婆子較量較量。」

  鐵觀音微笑道:「憑你還不值得我親自動手。」回過頭去,朝站在總巡主羊角星君左首的兩個老人說道:「有勞金護法出手,把她拿下了。」

  金護法是個矮胖老人,禿頂,滿臉紅光,頦下一部稀疏不過四寸長的蒼鬚,穿著半截黃衫,但衣袖特長,蓋住了他的雙手。

  金護法舉步走下石階,雙目一抬,射出兩道冷芒,直注彩衣姥姥,說道:「你就是彩衣姥姥桑大娘?」

  彩衣姥姥道:「廢話,天底下還有第二個穿彩衣的老太婆?」

  金護法道:「那很好,老夫動手之間,必須先驗明正身,現在你可以出手了。」

  藍純青道:「二位且慢動手,咱們遠道而來,想先和貴教戚夫人說幾話。」

  鐵觀音輕輕儉襖道:「藍掌門人請了,諸位遠蒞荒山,乃是敝教的來賓,請恕敝教有失迎迓,只是敝教絕不能粑背叛敝教的人,也當作來賓,迎入敝教總壇去,因此,只好請諸位來賓稍待片刻,容把叛逆拿下,再請諸位入內奉茶了。」說完,沉聲道:「金護法,我限你一盞熱茶之內,把桑大娘拿下,以教規處置。」

  金護法躬身道:「屬下遵命。」

  倏地轉過身子,沉喝道:「桑婆子,你再不出手,老夫要出手了!」

  桑姥姥怒哼一聲,揮手一杖,直擊過去。這一擊速度並不太快,但鴆頭杖上尖銳的鴆嘴,卻籠罩了金護法身前數處大穴。

  金護法一個轉身,讓開杖勢,身形疾快欺進,左手衣袖一抖,豁然有聲,一隻袖影,像匹練般朝桑姥姥迎面射去。

  這一記「流雲飛袖」,勢道勁急,果然非同小可,無怪他衣袖特別長了。

  桑姥姥一擊不中,杖勢一沉,鴆頭點地,趁著杖頭一點之勢,人已凌空躍起,好像現代的撐竿跳高一般,一個人呼的一聲,朝金護法當頭撲來。

  她凌空撲起,金護法左手一記「流雲飛袖」自然也落了空,他左手揮出,身子跟著打個轉,右手跟著從下翻起,又是「呼」的一聲,一道爪影,疾如流星,仰空飛射出去。

  雙方勢道均快,但聽「噹」的一聲,金護法脫手飛出去鐵爪,一下抓住桑姥姥的鴆杖。

  桑姥姥身軀疾瀉,右手一抖鴆杖,想要粑飛爪摔落。金護法同時也功運右臂,一抖飛爪的鍊子,把鴆頭往身前硬扯過去。

  桑姥姥厲笑一聲,左手揚處,抽出一柄短劍,閃電劃出。金護法一手扯住鐵練,他一個矮胖身軀,快若陀螺,疾轉三轉。

  這一來,他把鐵鍊繞在自己腰上,鐵爪緊抓著鴆頭杖,桑姥姥的鴆頭杖,自然完全給他封死。

  而且這三轉,也正好轉到桑姥姥的右側,左手一抬,飛出一道匹練,豁然有聲,正是他的「流雲飛袖」!

  雙方動作,快如掣電,但聽一陣金鐵交擊之聲,連續響起,兩人一接之後,霍然分開。

  大家凝目看去,只見桑姥姥白髮飄飛,背後右腰間劃破一道七八寸長的血口,右肩手臂上,也被利器劃破,傷口都在滲出鮮血!

  敢情金護法的衣袖,還是鋒利的利器!

  金護法本來滿臉紅光的臉上,已顯得一片蒼白,短僅及膝的黃衫,胸腹間,被桑姥姥的短劍,劃了一個「十」字,鮮血流得更多!

  玄衣女一下飛掠而出,落到彩衣姥姥身邊,問道:「大師姐,你傷得如何。」

  桑姥姥呷呷尖笑道:「我比他好得多。」

  就在桑姥姥的笑聲中,金護法一個矮胖身軀,突然搖了幾搖,往地上摔倒下去。

  突聽左首階上傳來一聲怒喝,一道人影疾射而出,直向桑姥姥撲來去人在半空,嗆然刀鳴,一道寒刀,在身前劃起,宛如匹練橫飛。

  這人蒞是和金護法一起出來的那個瘦高老者。

  玄衣女掠出之時,高素貞和常慧跟著搶出,扶住了桑姥姥,正待退下。

  玄衣女疾然轉過身去,擋在桑姥姥身前,右腕抬處,長劍出鞘,劃起一道亮銀光「噹」的一聲,架開了瘦高老者凌空飛來的一刀。

  瘦高老者被迫落到地上,闊嘴一咧,沙聲喝道:「封副教主要和老夫動手麼?」

  玄衣女叱道:「我已經不是副教主了!」

  劍尖一指,幻起一片寒光,飛灑而出。

  瘦高老者沉笑一聲,手中長刀一揮,不閃不避,硬接玄衣女的劍勢,但聽一陣金鐵交鳴聲中,響起玄衣女的一聲清叱,劍勢驟然一變,長劍化作一道精練,如巨蟒繞象,朝瘦高老者腰間圍去,她這劍勢奇強,快同掣電,瘦高老者身形一閃,從左閃出。

  玄衣女跟著一個急旋,劍勢如虹,依然橫捲過來。

  瘦高老者一閃未能避開,心知不妙,急忙拗步轉身,回刀封出,但玄衣女劍光在她一旋之際,突然加速,瘦高老者一刀封了個空,劍光一閃,已從他腰間橫掃而過,斬為兩截。

  這下看得鐵觀音戚若花白皙的臉上,漸漸變得鐵青,目中厲芒一閃,沉哼道:「封七娘,你好狠辣的手段!」

  玄衣女手橫長劍,蒙面黑紗忽然起了一陣輕微的波動,冷聲道:「實逼處此,你能怪我嗎?」

  鐵觀音道:「很好。」倏地回過頭去,說道:「總護法,你去接她幾招。」

  華山掌門祝景雲躬身道:「屬下遵命。」

  銀袍飄逸,舉步跨下石階,朗笑一聲,抱拳道:「封女俠,祝某領教了。」

  藍純青曾聽高翔生說過,祝景雲因愛女落在他們手中,被迫附賊,此時細看祝景雲神情,果然不像被他們迷失神志模樣,心頭一動,立即閃身而出,喝道:「慢點,兄弟想和祝兄說幾句話。」

  祝景雲鏘的一聲,掣劍在手,沉喝道:「咱們沒有什麼好說的。」

  就在他回頭之際,暗以「傳音入密」說道:「藍兄,盟主確是本人,只不知被妖婦用什麼方法所迷,一身武功似已失去。」

  藍純青暗暗一怔,大笑道:「兄弟只想請教祝兄一事,祝兄也是一派掌門身分,何苦甘心為虎作倀?乾坤教滅亡在即,兄弟不忍看你祝兄玉石俱焚……」

  「住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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