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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八


  ▼第十五章 苗女情深

  白士英道:「張兄對九里龍的情形倒是熟悉的很。」

  張正林笑了笑道:「兄弟是貨郎,只要有利可圖,那裏都得去,老實說,九里龍孟、宋、蔡、白四個村,貨郎就只有我一個。」

  白士英道:「九里龍有四個村?」

  張正林道:「四個村,以孟家一族人數最多,其餘三個族,當初都是孟家的苗奴,人數不多,所以大家都叫孟家苗,其實每個村子少說也隔了一、二十里。」

  白士英道:「張兄知不知道鬼母教?」

  張正林面上閃過一絲異色,口中哦了一聲笑道:「鬼母是他們信奉的神,祭神大典,須由族長的妻子主祭,叫做鬼母耐德,這耐德,是一族之中,最具權威的人。」

  白士英道:「那麼族長呢?」

  張正林道:「孟家苗以女為主,耐德的女兒,是唯一繼承鬼母的人,叫做公主,族長都是贅婿,因妻而貴,其實並無實權。」

  白士英道:「原來如此,不是張兄說起,兄弟還不知道呢?」

  兩人說話之間,前面已經隱隱可見天光。

  張正林道:「快到地頭了!」

  他雙手交替,迅快拉著繩索,不多一會,木排已經划出山窟盡頭。

  這是石壁下一個四方形水潭,潭水不深,正好容得木排停泊,敢情是人工開鑿出來的。

  張正林站起身子,把獨輪小車和兩隻木箱,一齊放到岸上,然後跨上岸去,白士英也跟著上岸。

  這時天色已黑,四處山嶺重重,似是在一處山谷之中。

  從潭邊開始,就有一條羊腸小徑,蜿蜒朝谷外通去。

  張正林綑好木箱,回頭道:「白兄,咱們走吧!」

  白士英道:「已經快到了麼?」

  張正林推著獨輪車,走在前面,說道:「快了,這裏離馬郎坡不過五里光景了。」

  這一段山路,雖然還是崎嶇難行,但總有一條羊腸小徑可循,五里路,自然用不了多少時間。

  正行之間,只聽隔著山坡,傳來一陣嗚嗚吹竹之聲,和咚咚鼓聲,接著就聽到一陣妙曼的歌聲,因風傳了過來。

  白士英問道:「張兄,這是他們的歌聲?」

  張正林點點頭道:「從六月初一開始,是他們放醉的日子,一共有一個月,但六月半,是他們放醉最高潮了,白兄不妨到山坡上去瞧瞧,兄弟把東西寄到附近苗人家裏,就會趕來。」

  白士英正想問他,什麼叫做「放醉」。張正林已經推著獨輪小車,朝另一條小徑,如飛而去。

  山風吹來,歌聲愈來愈嘹亮!

  嬌柔宛轉之中,還夾雜男子粗獷的聲音,音節十分動人!

  白士英踏著月色,循聲尋去,轉過山腰,老遠就看到一座小山坡。

  草坪中間,有的吹著竹筒,有的敲著皮鼓,也有拍著手掌相和的。

  許多艷裝苗女,有的站在疏林之中,有的站在花叢之前,她們口中都在唱著山歌,因為人數眾多,合在一起,更顯得妙曼動聽。

  草坪中間,圍著不少青年,邊跳邊唱,邊唱邊舞,因為有女的相和,就跳得更加起勁。

  白士英雖然不懂他們唱些什麼?但只覺歌聲十分幽美。

  月光如洗,清歌妙舞,正在如火如荼的進行。

  這是苗疆青年男女青春的旋律!

  白士英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熱烈的場面,心中暗想:「這大概就是張正林說的『放醉』了?」他雖沒到過苗疆,但聽苗人「跳月」的事,一時覺得很好奇,忍不住朝那小山走去。

  小山坡,自然並不高,只是一個土丘,山頂上,地方不大,卻有著疏朗朗的幾棵巨松,地上嫩草和茵。

  一輪將圓未圓的明月,透過松針,灑在身上,疏而不密,長衫上好像畫了一幅古畫,平添幾分幽趣!

  山坡下面,載歌載舞,已經進入了高潮。

  許多花枝招展的苗女,在同伴推呀拖呀的情形下,半推半就,一個接著一個的進入場中。

  男人們更是歡聲雷動,跳得更熱,唱得更嘹亮!

  有的已經成雙成對的雙雙合舞。

  有的還在邊舞邊走,找尋自己合意的對象!

  大夥兒都在心弦跳躍,如癡如狂,自然不會有人注意到山坡上的白士英。

  白士英也被眼前的艷麗風光,美妙歌聲,看的目迷五色,陶然欲醉。

  就在此時,但聽山坡左側一片樹木之間,忽然傳出一個嬌脆脆的歌聲!

  那歌聲有如山谷黃鶯,輕盈嘹亮,不但嬌美悅耳,而且使人有甜美之感!

  歌聲由遠而近!許多本來在場中又唱又跳的青年,不約而同的轉過身去,紛紛圍著那片樹林出口,爭相唱和起來。

  白士英同時發現本來成雙成對的舞侶,也在此時,手拉著手,一對對,一雙雙的朝那歌聲逐漸圍攏過去。

  好像那歌聲有著極大魔力,把場中所有的人,都吸引了過去,也好像大家狂歡而熱烈的歌舞,都是為她一人而歌舞的!

  白士英感到好奇,這人會是誰呢?

  歌、舞,已經由草坪中間,移到了那片樹林前面!

  大家還是唱的那麼嘹亮,但那是屬和著林內的歌聲而唱。

  大家也還是那麼興高采烈,那也是依林中歌聲節拍而跳。

  甜美的歌聲,漸漸從林中出來了!

  那自然也是一個苗裝少女!

  白士英自然極為注意她!

  月光底下,只見她秀髮披肩,上身穿一件繡工精巧的短襖,沒有衣領,雙襟對開,束一條金紗繡花的闊帶,從頸口到胸口,敞露了一大塊,下面一條百褶細繡短裙,長不盈尺,兩條雪白細膩的大腿,也露出了一大截,赤著雙足,頸項、手腕、足踝上,都戴著或大或小的銀圈。

  苗條而婀娜的身材,在月光映照之下,真是上帝最完美的傑作!

  無怪這許多苗疆青年要為她而風靡!

  那女郎邊唱邊走,舞步輕盈,雙手配合著她的歌唱,比劃出各種姿勢,兩條套著銀圈的手臂,宛如在春風中搖曳的柳條,姿勢優美,柔若無骨!

  白士英只是好奇,才到山坡上來瞧瞧的,他心裏有事,自然沒有欣賞苗疆女郎的心情,但這樣一個美麗的少女,仍令他無法不欣賞,雙目一瞬不瞬的盯著她直瞧。

  那少女走出樹林,對大家圍著她唱和下跳舞,她卻視若無睹,只是一個人邊歌邊舞,緩緩的朝前行去。

  圍著她的人,都好像生怕褻瀆了她一般。雖然還是圍著她唱呀跳呀,但她經過之處,卻紛紛讓了開去。

  不,大家只是圍著她後退,男男女女圍著的圈子,隨著她輕盈的步伐而移動。

  終於大家又回到了草坡中間。

  這是歌唱,舞蹈的最高潮了!

  大家像是群星拱月一般,把她圍在中央。

  其中有幾個方才沒有找到對象的青年,也許他們等的就是她,這時就在邊唱邊舞中,走向中央,在她面前晃來晃去的迎合著她。

  異性的歌聲,本是最具有挑逗性的,但她依然一個人清歌曼舞,落落寡合,對他們連看也沒看一眼。

  大家心裏都禁不住暗暗奇怪。

  她難道已有了情郎?

  她盼情郎,會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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