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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六


  白士英笑道:「咱們採藥的,深入荒山,有時遇上虎豹,也是常有的人,拳腳工夫,自然也不少了,先師昔年在荊山採藥,曾遇上一位老道長,指點了一些訣竅,其實也算不得是武當派弟子,兄弟更糟糕,還是小時候練的一點粗淺功夫,連入門也談不上。」

  張正林自然不會相信,但他只是笑了笑,並沒多說,繼續推著車朝前趕路。

  走了一段路,張正林忍不住又道:「白兄,兄弟有一件事,本來不想說的,但想想還是告訴你的好。」

  白士英心中不覺一動,問道:「張兄有什麼話,但請直說。」

  張正林道:「兄弟只是奇怪,尊師李老夫子,一生藥醫施藥,行善好施,遇上貧困病人,不但不收醫藥費用,有時還送些銀錢與人,在這條路上,不論漢人、苗人,莫不受過他老人家的恩惠,自然不可能會和人結下怨隙……」他口氣微頓,接道:「至於白兄,還是初次到貴州來,更不可能和人有什麼樑子……」

  白士英知他說的是昨晚的事,一時故作不解,問道:「張兄,究竟有什麼事?」

  張正林道:「事情也沒有什麼,只是有人向兄弟詢問白兄來歷。」

  白士英道:「那是什麼人?」

  張正林道:「這人兄弟並不熟悉,只是聽他口氣,似乎不善,白兄留神些也就是了。」

  白士英笑道:「這就奇了,兄弟初來貴州,怎會有人詢及兄弟?哦,張兄,這人是何模樣?張兄總可告訴兄弟,兄弟今後也好多加注意。」

  張正林聳聳肩道:「兄弟根本沒有看到他的人。」

  白士英道:「張兄沒看他的人,他如何跟你詢問兄弟的呢?」

  張正林道:「這個確實透著蹊蹺。」

  他毫不隱瞞,把昨晚遇見之事,詳細的說了一遍。

  白士英故作驚奇,問道:「據張兄看,這兩人會是那一路的人物?」

  張正林一面推車,一面說道:「這就難說得很,兄弟在這條路上,也跑了多年,從未遇上過這等個情,以兄弟推想……」

  說到這裏,忽然搖搖頭道:「唉,兄弟實在想不出來,也許對方只是覺得白兄眼生,誤認為是他們的敵人,才找我去問問的,白兄也不必放在心上。」

  白士英點點頭:「張兄說的也是。」

  兩人說話之間,已經轉過兩重山腳,一條曲折的小徑,直向前面溪底下去,遠遠望去,但見一片沙石,宛如大平原一般,到處都是高底不平的石塊。

  白士英道:「這是一條兩山之間的大溪,如果山洪暴發,這條路不是就不能通行麼?」

  張正林笑了笑道:「不錯,春秋兩季水勢大的時候,三里寬的山溪,就像一條滾滾黃河,水勢十分湍急,根本不能從溪底過去,那就得多走幾十里路。」

  太陽漸漸直了!

  六月半,正是三伏天氣,太陽猛得有如火傘。

  兩人走在像沙漠似溪底,腳下踩在每一塊石頭上,都像烙鐵一般!上下交征,一陣陣的燠熱,使人喘不過氣來。

  甚至連吹來的風,都是熱烘烘的。

  飲在此時,但聽一聲微弱的呻吟,隨風傳來!

  那聲音雖然微弱,但白士英已經倏地站定,凝神細聽了一陣,卻又不再有第二聲傳來!這就抬目叫道:「張兄,你可曾聽到有人呻吟的聲音麼?」

  張正林推著獨輪小車,木輪輾在溪底鵝卯般的亂石上,發出轆轤震響,自然沒聽到那聲呻吟。

  此刻他已走出三數丈遠,聽到白士英的話聲,不覺車輪一停,回頭道:「兄弟怎麼沒有聽到。」

  他話聲方落,又有一聲呻吟,隨風傳了過來!

  張正林倏然道:「果然是人的聲音!」

  白士英耳朵何等敏銳!這第二聲呻吟傳來,他已聽出聲音來自右前方,而且不出十丈之外。這就朝右前方一指,說道:「人可能就在這個方向了。」

  說著當先奔了過去,但他並沒有施展身手,只是比普遍快了一些。

  溪底當然不會是平整的,有些地方高的像一座小丘,有些地方低窪的水灘邊,仆臥著一個身穿藍布衣褲的漢子,以背向天仆著一動不動,分明已是奄奄一息!

  白士英奔到他身邊,俯下身去,伸手把那漢子翻了過來,問道:「朋友怎麼了?」

  那漢子臉上沒有一點血色,雙目失神,張了張口,只發出一聲低弱的呻吟。

  白士英抓起他左手,正待把他脈!

  張正林已經跟著奔了過來,一眼看到漢子的情形,就大聲悅道:「白兄,這人是中了暑,快餵他一包行軍散就好。」

  他久走苗疆,自然一眼就看的出來。

  白士英暗安叫了聲「慚愧」,點頭道:「張兄說的是。」

  放開那人手腕,正待轉身放下藥箱取藥!

  就在此時,那本來直挺挺躺的漢子,突然倏然直起,右手抬腕,「噠」的一聲,一蓬細如牛毛的藍芒,朝白士英激射過來。

  白士英自然不會防備,這垂死的人,會突然出手,向他襲擊,但他一身武功,已非等閒,縱然事出意外,耳中聽到「噠」的一聲輕響,身形已如行雲流水,輕快的地閃了開去。

  這一蓮毒針,來勢極為神速,但白士英反應之快居然比機簧發射的毒針還快!

  快得幾乎不著痕跡,好像他正轉了個身一般,藍芒如閃電般,他從腰間飛射而過!

  張正林根本沒看清楚,直等那蓬藍芒從白士英身邊射出,他才知道是那漢子發的暗器,一時不禁大怒,口中大喝一聲:「好個狗娘養的。」

  揮手一拳,迎而直擊過去!

  他這一拳含憤出手,自然也似快速。

  那漢子眼看偷襲不成,慌忙縱身想逃。

  張正林本來擊向他面前的拳頭,因他身子上拔,「砰」然一聲,正好擊中他心窩。

  那漢子口中悶哼一聲,一個人被擊的憑空飛出一丈來遠,仰天跌落,雙腳一伸,就寂然不動。

  白士英立即跟蹤掠了過去,但見那漢子後腦撞在一塊大石上,腦骨已碎,腦漿迸出,早已氣絕死去。

  張正林還不知道自己出手太重,大聲叫道:「白兄別讓他逃了,問問他這是誰支使他來的?」

  白士英道:「他已經死了。」

  張正林聽得一怔,問道:「他怎麼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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