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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


  丁長泰先前還以為卓少華只是小公主的隨從,如今聽小公主說出「王兄請」三個字來,也趕忙賠笑道:「是,是,王公子是小公主的客人,理該先請,請,請,小公主請。」

  卓少華練成了「九陽神功」,神志已經清楚了大半,但因神志迷失在先,故而仍然殘存了一半,他聽二人一說,也不謙讓,舉步走在前面,跨上石階。

  嚴玉蘭跟在他身後,相繼跨上石階,進入一間佈置得極為雅潔的客室。

  丁長泰不知這位王公子是什麼人,但看小公主對他這般客氣,想必來頭不小,自然十分巴結,讓兩人坐下,一名青衣使女立即奉上兩盞茗茶。

  嚴玉蘭道:「丁掌櫃,我們一路趲程,還沒吃午飯呢!」

  「是,是。」丁長泰口中應著,立即站起身來,叫道:「來人。」

  那青衣使女聞聲走出,躬身道:「小婢在。」

  丁長泰道:「你快去吩咐廚下,整治一席上好的酒菜來。」

  青衣使女應了聲「是」,返身退下。

  丁長泰側著身子,坐在下首一張木椅上,賠著笑道:「小公主沒遇上穆嬤嬤吧?她前兩天打這裏經過,聽說是接小公主去的!」

  嚴玉蘭道:「我遇見了。」忽然口中「哦」了一聲又道:「我要麻煩丁掌櫃,給我們弄一輛車,我要回山去。」

  「是,是。」丁長泰又應了兩聲是,賠笑道:「車現成有,小公主要幾時動身?」

  卓少華心中暗道:「嚴兄也真是的,方才把車回了,現在又要叫丁掌櫃僱車,為什麼不叫原來的車趕上山去呢?」

  嚴玉蘭道:「我們吃過午飯就走。」

  「好。」丁長泰道:「小老兒就叫人去準備。」

  說話之時,只見青衣使女俏生生走入,躬身道:「啟稟掌櫃,酒席已經擺好,請小公主和王公子可以入席了。」

  丁長泰立即站起道:「王公子、小公主,請到東廂入席了。」

  他陪同二人,走入東廂,果見中間一張八仙桌上,已經擺滿了酒菜。

  嚴玉蘭道:「王兄,你是客人,請上坐呀!」

  卓少華道:「還是嚴兄請。」

  嚴玉蘭朝他推了一把,嬌笑道:「你是客人咯,我在這裏,算得是半個主人呀,那有主人坐上首的道理?」

  她這輕輕一推,丁長泰可立時明白過來,原來這位王公子可能是小公主的嬌客,他就跟著賠笑道:「王公子遠來是客,理應上坐。」

  卓少華這就坐了首位,嚴玉蘭坐了第二位,丁長泰則在下首作陪,青衣使女替三人斟上了酒。

  丁長泰為了討好小公主,就起身敬卓少華和小公主的酒。

  卓少華也不推辭,杯到酒乾,和丁長泰乾了一杯,嚴玉蘭卻只淺淺的飲了一口。

  卓少華神志有一半尚未清明,所以很少說話,也不和丁長泰客套,這位丁長泰越覺得這位王公子高不可攀。

  天底下的情形,就是這樣,越是高不可攀的人,就越有人想高攀,在酒席上,想高攀,最容易的事,莫過於敬酒了。

  丁長泰等青衣使女在他面前斟滿了酒,又站起身來,諂笑道:「王公子,武林雋英,平日就是請都請不到,今天光降敝處,小老兒感到萬分榮寵,粗餚水酒,實在不成敬意,小老兒再敬公子一杯。」

  說完,雙手舉杯,一口喝乾。

  卓少華道:「丁掌櫃太客氣了。」

  也舉起杯來,正待和他再乾。

  嚴玉蘭伸出一隻纖纖五指,輕輕一攔,然後輕聲道:「王兄,你少喝一杯吧,飯後我們還要坐車趕路呢!」

  丁長泰連連笑道:「是,是,小公主說得對,這一杯,是小老兒敬王公子的,王公子若是和小老兒對乾,小老兒萬萬擔當不起,萬萬不敢當的。」

  飯後,丁長泰果然準備了一輛簇新的油壁雙轡馬車,流蘇紗窗,錦繡軟墊,坐在車上,當真舒適無比。

  車上還替兩人準備了一個保溫的茶壺,四式小公主愛吃的細點和一包蘇州稻香村的玫瑰水炒瓜子。

  丁長泰恭送兩人上車,親自開了車門,連連躬腰,口中還一直說著:「今天真是慢待了公子,慢待了小公主,二位一路順風。」

  車把式也挑了一個年輕而駕車熟練的人,他摸熟了小公主的脾氣,再三交代,車行不但要快,而且要穩,別把小公主千金嬌軀顛壞了,顛出小公主的火氣來。

  車子馳出榮華客棧,馳上了大街,丁長泰還站在客棧大門口,不住的抱拳躬身,大街上的行人,不知道今天榮華客棧來了什麼高貴人物,全都遠遠的停步觀看。

  卓少華和嚴玉蘭並肩坐在車上,微笑道:「丁掌櫃真是一個好人。」

  嚴玉蘭抿抿嘴,輕笑道:「他的名號,叫做笑面屠夫。」

  卓少華道:「他從前是殺豬的?」

  嚴玉蘭噗哧笑出聲來,說道:「江湖中人,殺的會是豬嗎?」

  卓少華回頭看她,說道:「嚴兄,你眉頭有一顆朱痣,笑起來很好看。」

  嚴玉蘭臉上一紅,嬌嗔道:「人家和你說正經,你說到那裏去了?」

  卓少華癡癡的看著她,說道:「我說的是真話,我心裏很喜歡嚴兄。」

  他總是還有一半神志被迷失了,才會坦直的說出心裏話來。

  嚴玉蘭臉上更紅,幽幽的道:「我知道。」她心裏甜甜的,但心跳得忐忑不停,連眼睛都充滿了情意,低低的叫道:「王兄……」

  卓少華迷迷糊糊的應了一聲。

  嚴玉蘭道:「我有一件事要告訴你。」

  卓少華道:「嚴兄有什麼事?」

  嚴玉蘭道:「你本來不叫王阿大,叫做卓少華。」

  卓少華點點頭道:「我聽老哥哥也這麼說。」

  這也是心裏的話,老哥哥一再交代他,不可跟人說的,但他心裏對嚴玉蘭有好感,所以說出來了。

  嚴玉蘭驚奇的道:「你原來已經知道了?」

  卓少華道:「老哥哥說的話,我自然相信。」

  嚴玉蘭又道:「你老哥哥是誰呢?」

  卓少華忽然想起老哥哥說過,他的一切,不能告訴任何人的,這就搖搖頭道:「不知道,只是他要我叫他老哥哥的。」

  嚴玉蘭知道他心智受迷,再問也問不出來,只得又道:「那麼老哥哥還和你說些什麼呢?」

  卓少華因為想起老哥哥的囑咐,就不肯再說了,搖搖頭道:「沒有了。」

  嚴玉蘭甜甜一笑道:「所以我要告訴你咯!你現在仔細聽著,你本來叫做卓少華,被奶娘給你服了『忘憂散』,才迷失了神智,她故意告訴我叫王阿大,你才以為真的是王阿大了……」

  「嚴兄……你真好……」

  卓少華忽然一把捉住了嚴玉蘭一雙柔荑,輕輕搖撼著,說道:「這話,我也聽老哥哥說過。」

  嚴玉蘭被他握住了雙手,臉上不由的飛起一片嬌紅,她任由他握著,沒有縮回去,驚奇的道:「老哥哥怎麼會知道的呢?」

  卓少華道:「我不知道。」

  嚴玉蘭絲毫沒有怪他,因為他是神志被迷的人,一面繼續說道:「前兩天,我們遇上奶娘,我就跟她要解藥,她不肯,她平時只要我開口都會答應的,我不知道她為什麼不肯給你解藥……」

  「不要緊!」卓少華依然握著她的手沒放,笑道:「老哥哥會跟她要的。」

  嚴玉蘭微微搖頭道:「我向她要,她都不給,別人更不會給了。」

  她沒讓卓少華開口,接著柔聲道:「奶娘『無憂散』的解藥,我娘也有,所以我帶你見娘去,你只要服了解藥,就可以恢復神志了。」

  卓少華道:「我很好,心裏很清楚。」

  嚴玉蘭也有些奇怪,服了「無憂散」的人,神志被迷,但卓少華有時神志確實很清楚,和沒有被迷的人一樣,有時又好像被迷了,但她仍然把他看作神志被迷的人,因此溫柔的一笑,說道:「但你服了解藥,就會更清楚。」

  卓少華心裏甚是感激,只是癡癡的望著她,說道:「你真好。」

  嚴玉蘭被他看得有些害羞,顏若玫瑰,低下頭道:「你老看著我幹麼?」

  卓少華握著她雙手,這時不覺握得更緊,低下頭道:「我只知道你笑的時候很好看,但你臉紅了就更好看!」

  嚴玉蘭披了下櫻唇,說道:「我還當你老實,你原來壞死啦!」

  她把頭埋進了他懷裏,不讓他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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