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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穆嬤嬤只覺全身一震,骨骼一緊,果然氣機舒暢,心頭暗暗震驚,運氣一試,功力確已恢復,這就說道:「好,你就問吧,老婆子知道的自然會說,不知道的事,你就殺了我也是無可奈何之事。」

  飛跛子道:「好、每一件老夫在三個月前已經問過你,現在老夫再重複一遍,十八年前的四月裏,你可從五龍山下一個姓曾的收生婆那裏,抱走了一個女嬰,那女嬰左眉梢有一顆朱痣,你把她賣到那裏去了?」

  穆嬤嬤心裏早已有了準備,不加思索的道:「你既然知道老婆子昔年幹的是拍花一行,經老婆子之手,賣掉的嬰兒、小孩,每個月都有好幾筆,這女嬰又並無特別之處,事隔十八年,老婆子如何還會記得?」

  「好!」飛跛子又道:「那麼老夫再問你一件事,你在卓少華身上,暗下迷藥,又是為了什麼?」

  穆嬤嬤道:「老婆子不知道誰是卓少華?」

  飛跛子道:「卓少華就是被你迷失神智之後,你替他取了名字叫做王阿大的人。」

  穆嬤嬤「哦」了一聲,說道:「老婆子看他生得甚是俊俏,賣到富貴人家,去當一名書僮,可以值得二、三百兩銀子。」

  飛跛子道:「老夫一向不喜聽人說謊,穆七娘,老夫要提醒你一句,你若是說了謊話,現在改過來還來得及,等老夫發現,那就遲了,好,老夫話已說完,現在要稍事休息,你仔細考慮好了,再答覆老夫。」

  說罷,果然在地上盤膝坐下,閉起眼睛,調息起來。

  穆嬤嬤也是成了精的老江湖,自知武功比他差得很遠,自然不敢輕舉妄動。飛跛子瞑目垂簾,運氣調息,她只是站在他對面,目光眈眈,只是注視著他。

  先前,她還以為他故意欲擒故縱,在試探自己,漸漸她發現飛跛子真的是在運功調息。因為這一陣工夫,可以看到他頭頂「百會穴」上,正在冒著絲絲熱氣,好像蒸籠上冒的熱氣一般!

  她雖然說不出飛跛子練的是什麼功夫,但她聽人說過,修道、練武的人,練到上乘境界,頭上就會冒白氣,由此可見,他並未說謊,正在練功是沒有錯的了。

  他怎會在此時此地,練起功來了呢?

  這只有一個解釋,他練的是「子午功」,必須在子、午二時練功,不能間斷,此刻不是快到子時了麼?是以只向自己問了一半話,就匆匆跌坐運起功來。

  不論武功如何高深,但在運功入定之時,不得有外界的半點侵襲,因為在調息運功的時候,也是最脆弱的時候,稍受外界侵襲,重則立時喪生,再輕也會走火入魔,功力盡廢,他怎會沒有半點防範的呢?

  飛跛子頭頂上的熱氣愈來愈多,這正顯示他運功已經進入緊要關頭,此時只要輕輕給他一指,就可置他於死地。

  穆嬤嬤兇心陡起,暗暗冷笑:「這是你自己不小心,解開了老婆子的穴道沒再點上,就閉目運功,死了也只能怪你粗心大意,可怨不得老婆子!」

  左足一舉,正待跨步上去行兇,繼而一想,暗道:「不對,此人一身武功,高不可測,自己萬一一擊不中……

  「不,這是下手的最好機會,任何練成上乘武功的人,惟有練功時全身無一防範之處,此時再不下手,更待何時?」

  「再說這也是自己唯一能逃走的機會,如果不把他制住,自己如何能逃得出他的手掌心去?」

  她雙手在心念轉動之際,已經徐徐舉了起來,十指箕張,每一根手指,都在凝足了十成功力之後,不由自主起了一陣輕微的顫動。

  因為這一擊關係著她生死成敗,她必須有十成把握,一擊成功。現在她雙手已凝足力道,但卻還遲遲沒有出手,她必須察看清楚,萬無一失不可。

  飛跛子瞑目如故,頭頂上冒的熱氣,似乎減少了些,不像先前的多了。

  穆嬤嬤心上一驚,看來他運功即將完畢了,一時之間感到時不我與,機不可失,提在胸前的雙手,不再猶豫,猛地雙腕一推,十支鋼鉤般的手爪,一下落到飛跛子的前胸!現在她的指尖已經接觸到飛跛子前胸的衣衫了!

  穆嬤嬤狂跳的心頭,一塊大石總算落下了一半。她練的「九陰爪」,除非你躲閃得快,沒被抓上,只要她指爪觸到你的衣衫,她就有把握戳上你十個窟窿,可說已是萬無一失的了。

  她十指貫注九陰真勁用力插下,這一插下頓時感到不對!

  因為飛跛子忽然睜開眼來,眼睜睜的看著她插到他胸前鳥爪般的十指,他身子一動未動,似乎驚駭得有些不知所措!

  穆嬤嬤手爪既已插下,自然不能甘休,忽然,她發現插下的十指,只是插在他鼓起的衣衫上,並未真正插入前胸。

  衣衫和前胸,相差本來只隔著一層布而已,但如今在穆嬤嬤的感覺上,卻好像十分遙遠!衣衫隨著自己手爪往下陷去,竟然其深無比,終始沒有接觸到飛跛子的胸骨,好像衣衫下面,是一個無底深坑,空洞洞無邊無際,她兩隻手掌,全沒入在衣衫裏面,生似你手臂有多長就能伸進去多長!

  穆嬤嬤到底不是傻子,立時發現自己估計錯誤,做錯了一件事,她反應當然不慢,一發現不對,就急忙縮手,但任何一件事,當你發現做錯,再要改過來,都會來不及,穆嬤嬤就來不及了。她以極快的速度,企圖縮回手去,雙手一抽,竟然休想抽得動分毫。

  飛跛子前胸衣衫,空洞洞的既沒有鐵箍,也沒有任何東西夾住你手指,但兩隻手就是拔不出來,這好比陷身在泥潭之中,雙腳愈陷愈深,難以自拔,差可相似!

  不!穆嬤嬤只覺自己雙手好像插入在風箱扇旺了的炭火爐中,十指被炭火燒烤著一般!

  俗語所謂十指連心,你插在炭火爐中的雙手,伸進去了,縮不回來,被烈火燒著,你說這有多痛?

  穆嬤嬤內功相當精純,真要把雙手插在火盆中,也沒有這般使人難以忍受!她咬著牙關,暗暗運起功力,往雙手中注去。

  按照一般常情,內功注到手上,火焰再烈,必可強忍一時,但那知你把內功貫注到雙手之時,就立時消失,就像泥牛入海,蹤跡全無?

  這下直把穆嬤嬤駭得不知所云,心中暗道:「莫非此人練的是『九陽神功』不成?」

  這一瞬間,穆嬤嬤一張馬臉已被火炙十指,痛得滿臉通紅,額角上汗水像黃豆般一粒粒綻了出來,忍不住呻吟出聲,口中央告道:「飛大俠,老婆子知錯了,你老快放開我吧!」

  飛跛子淡淡一笑道:「我一生不喜聽人求饒,你還是說說老夫喜歡聽的話吧!」

  穆嬤嬤道:「你老喜歡聽什麼呢?」

  飛跛子大笑道:「那要你自己去琢磨了。」

  穆嬤嬤道:「好,我說,不過老婆子認為實在不能說的,我就是死也不能說,你可答應?」

  飛跛子道:「那一件事,使你不能說呢?」

  穆嬤嬤道:「老婆子不是貪生怕死之人,有背道義之事,我不能說。」

  飛跛子嘿然道:「你穆七娘也講道義?好,老夫答應你。」

  穆嬤嬤道:「你要聽真話,就得先放開了我。」

  飛跛子洪笑道:「老夫不怕你逃上天去。」

  他話聲一落,穆嬤嬤但覺吸力一鬆,雙手果然收了回來,但真像是從炭火爐裏縮回來一般,十根指頭,被火烤得隱隱發燙,依然炙熱難耐!

  飛跛子道:「你現在該實話實說了吧?」

  穆嬤嬤道:「你要找的那個女嬰,十八年前,確實是老婆子從五龍山下一個姓曾的收生婆那裏抱走的,她左眉梢有一顆朱紅小痣……」

  飛跛子道:「你記得把她賣到那裏去了?」

  穆嬤嬤道:「那年老婆子也正好生了一個女兒,未滿兩月,便已夭折,老身就當了她的奶娘。」

  飛跛子道:「你沒有把她當作女兒,只當她的奶娘,那是說你把她賣給了富有之家,你也隨著受僱於他們下?」

  穆嬤嬤道:「是的。」

  飛跛子道:「這家人家現在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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