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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而且憑自己的功夫,給人家在身上做了手腳,竟然一無所知,可見此人身手,大是不凡!那又是誰呢?

  江青嵐琢磨了一陣,兀自得不到結論,忽然他想起酒樓上那個面目黧黑的瘦小個子!

  他無緣無故的曾對自己咧嘴一笑,後來在田王府,又向自己身前,一擦而過。對了,準是他!

  尤其那咧嘴而笑,敢情是故意耍逗,為了怕自己露出形跡,引人注意,才把自己引開。

  原來他果然是一番好意!

  但繼而一想,自己往返數百里,所為何來?田王府就真是龍潭虎穴,自己也總得探上一探。

  何況聽鷹爪孫慶的口供,田府中最厲害的人物,首推獨角獸公孫無忌。

  哼!那天一招「乾坤一劍」,還只有劃到第七個圈上,就把他震退!公孫無忌,又何懼之有?

  江青嵐想到這裏,雄心陡壯,那還把人家留條示警的一片好意,放在心上?

  當下就撇開心事,在床上運起功來。

  直到天色昏黑,店伙掌燈進來,才下床開門,吩咐把晚餐送到房中食用。

  晚餐之後,雖然時間還是很早,此時在繁華的都市裏,正好華燈初上,綠酒未酣。

  距離夜行人可以出動的二更天,差得老遠。但他卻早已脫下長袍,全身紮束停當。

  把平日練著玩的亮銀梭子鏢,也重新檢點,放入鏢囊。一支長劍,摸了又摸,緊放在身邊,人簡直是坐立不安。

  這也難怪,江青嵐除了從展老夫子口中,聽來的一些江湖知識之外,可以說一點經驗也沒有。

  雖然他那天初試身手,擊敗了三眼比丘的得意門徒銀燕子柳琪。而且還把大名鼎鼎的崤山獨角獸公孫無忌迫退!

  但那是在自己家中,像今晚這種完全江湖夜行人的行動,可還是破題兒第一遭。

  何況去的地方,又是聲勢顯赫的田王府?其中高手如雲,警衛森嚴!

  青年人的性格,雖勇於冒險,也總不免心頭忐忑,精神感到有些兒緊張!

  兩更才過,江青嵐那還沉得住氣,佩上長劍,吹滅油燈,悄悄的跳出窗外,隨手把窗戶掩上。

  一擰身縱上民房,他白天早已踩好路線,這時就不假思索,直向田王府奔去!

  剛越過幾重民房,瞥見前面七八丈外,飛起一條黑影,像浮矢掠空般一閃而逝!

  江青嵐連看也看清楚,早已失去蹤影。

  依照黑影的去勢,正是和自己同一方向,往田王府去的路徑,難道……

  他心頭驀地一緊,此人身形之快,簡直到了飛行絕跡的境界。自己和人家一比,真是瞠乎其後。

  「侯門如海勿輕蹈!」這句話,立時又從他腦筋中泛起!

  咳!既然來了,好歹也得探上一探,心念疾轉,腳下卻並沒停止。

  田承嗣的雁門郡王府第,碧瓦連雲,業已在望!

  江青嵐那敢絲毫大意?遮遮掩掩的繞到後院,越牆而進。

  在一棵大樹上隱蔽身形,細細察看院內動靜。

  目光所及,只見牆角邊草地上,蜷伏著三頭高大獒犬,形狀兇猛。

  這是曹州孟海有名的狼獒,其警如神,其猛如虎,富貴人家,多豢以守夜,江青嵐那得不識?差幸自己小心,沒有露出聲息,如果讓這幾頭狼獒發現,自己雖然不怕,但豈不把府中警衛,一起驚覺?

  看來田承嗣果然佈置周密,處處戒備,自己可真要小心從事!

  他目光注視著狼獒,可也不敢稍動,因為它們的嗅覺聽覺,都特別靈敏,自己得設法先打發它們,免得礙事。但要一舉就把三頭狼獒,同時擊斃,卻也並非易事。

  他輕輕的從鏢囊中,掏出三枚亮銀梭子鏢,勁運左腕,方要……

  「嗤!」猛聽身後,有人一聲輕笑。

  江青嵐心頭大驚,立即往後望去,樹影迷離,連葉子也並沒搖動一下,四外更是靜悄悄的,那有人影?

  難道自己耳朵聽錯了?不會,方才明明有人在身後發出輕笑,依稀還聽到耳邊有人輕輕的說了句:「那是死的!」

  自己聞聲回頭,那會不見人影?難道又是在酒樓上的瘦小個子?不!這聲音有點尖,像是……

  「那是死的?」敢情是指狼獒而言?

  他定睛瞧去,那三頭狼獒,不是好好的伏著,神態兇獰,那像是死的?

  可是仔細瞧瞧,果然有些怪異,因為如果是活的,這許時間,不可能老是一個形狀,紋風不動。不由心中也漸生疑竇,連忙把亮銀梭子鏢,仍舊放入革囊,隨手折了一小段樹枝,扣入中指,用打暗器的手法,一揚手向離自己較近一頭狼獒打去。

  這段樹枝雖非暗器,但江青嵐內功已有火候,打出去的勁力也自不小。那知打到狼獒身上,依然一點動靜也沒有。

  果然是死的!心中暗暗好笑,自己竟被這三頭畜生,耽擱了好一會!

  可是一面也暗自驚奇,要一舉擊斃三頭狼獒,已非易事。要擊斃它們之後,仍然神態如生,更非內家高手莫辦!

  他那還怠慢,立即長身躍起,向一重院落中撲去。

  果然江青嵐計算準確,那班名義上掛著「雁門上賓」和「天雄教練」的江湖能手,雖擅高來高去,但如果沒有特別事故,絕不會在內宅屋面上,經常飛行。

  是以他由後院進來,一路上就沒有被人發現,原因也在這裏。

  田承嗣雅好女色,尤喜聲樂,府中妻妾侍女之外,更廣蓄歌伎,以充下陳。人數一多,內宅自然更為深廣,江青嵐一連越過幾重屋脊。

  只見三四丈外的一座樓房中,還隱隱透出燈光,一個身著紅裳的絕色女郎,憑窗而坐,皓腕支頤,仰望著天空,若有所思!

  江青嵐躍到臨近,這一瞧,不由驀吃一驚。

  如非身在田府,差點就會出聲叫出來。

  因為她的面貌,和自己寤寐難忘,刻骨相思的紅線姑娘,長得太像了。柳眉鳳目,瑤鼻,櫻唇,簡直一模一樣,尤其同樣穿著如錦紅裳。

  只是紅線姑娘眉宇之間,似乎隱隱有一股英爽之氣,她呢?卻翠黛低蹙,目含幽怨,另是一種多愁善感形態,楚楚動人。

  江青嵐微一怔神,只聽她幽幽的嘆息了一聲,望著月色,自言自語道:「難道他真的不懂?唉!即使懂,這樣重垣深鎖,又那裏能來?」

  說到這裏,花容黯然,又慢慢的低下頭去,口中吟道:「深洞鶯啼恨阮郎,偷來花下解珠璫,碧雲飄斷音書絕,空倚玉簫愁鳳凰。」

  嬌聲低峨,纏綿悱惻。江青嵐立時醒悟,原來今晚是她和情郎約會的日子。有約不來,才令她如此傷神!

  他不由觸動情懷,想到自己暗暗戀著紅線姑娘,她卻始終若即若離,不假詞色,一時心頭升起一陣無法形容的悵惘!

  突然間,只覺自己右邊衣袖,被人輕輕一拉,心中一驚,方要轉身,只聽耳邊有一個極低的聲音,叫道:「快蹲下來,有人來啦!」

  同時覺得一雙溫潤柔膩的手,伸過來握住了自己的手。

  轉頭一瞧,正是在草寮和自己萍水論交的小兄弟瀾兒,卻不知他何時來的。

  此時無暇思索,立即依言縮到暗陬。

  兩人剛把身子蹲下,果然屋脊上咯的一聲微響,接著有人輕輕擊了三下手掌。

  樓上那個紅衣女郎,忽然臉露驚喜,很快的探出頭來,低聲問道:「誰?」

  「紅姑娘,是我!」

  微風颯然,一條人影,業已掀簾而入!

  那正是自己在酒樓上遇到的瘦小個子,他還是那身裝束,只不過手上多了一個金光燦爛的流星鎚。

  紅衣女郎一見之下,直嚇得花容微變,嬌軀慌不迭往後連退。

  口中說道:「你是誰?深更半夜,擅入王府,意欲何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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