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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


  可是在江青岚来说,虽然一时急中生智,以剑鞘代剑,挽回劣势,遏住了花弥勒凌厉攻势,但只不过打成平手啊!

  屋瓦上不是还有比花弥勒更强的劲敌,独角兽公孙无忌,和铁笔季子清两人,在一旁虎视眈眈,监视着自己?

  “追魂八剑”,已用到最后一招,别说还有两个高手,就是要战胜花弥勒,也一无把握!

  今晚要想逃出田府,看来可真比登天还难,自己只剩下唯一可以制胜的绝招“乾坤一剑”了,此时不使,更待何时?

  他心念疾转,奋力使出“追魂八剑”的最后一招。

  紧接着力透右腕,剑鞘震动,立时划出无数个小圈,宛如一片黑网,猝然洒开!

  花弥勒几曾见过如此神妙剑法?但觉对方这一招锋锐得猛不可当,方自回身闪避,瞥见人影一闪,江青岚早已身似电闪,斜掠而去!

  江青岚急纵直窜,堪堪跃出四五丈远,寒风乍拂,季子清铁笔如椽,业已挡住去路,直奔胸前!

  他早已料到自己一动,准会有人拦袭,身形一顿,“乾坤一剑”又已疾划而出!

  季子清的铁笔,固然是江湖一绝,但那能和这招博奥精深的绝学相比?

  无数黑影小圈和铁笔相撞,“喀”的一声,剑鞘虽折,但余劲犹在。

  季子清莫名其妙的被震退了四五步!

  就在江青岚惊喜之际,蓦听有人在身后嘿的一声冷笑,笑声才起,陡感万斤压力,撞上后心,两眼一黑,扑的往前栽倒!

  花弥勒一阵哈哈大笑顺手一抄,正待把江青岚身子抓起,就在他刚一俯身,瞥见一条淡淡黑影,由屋脊上贴瓦低飞,一掠而前。

  连人影还没看到,人家早已抢起江青岚,疾飞而出。眨眼之间,就去得无影无踪!

  此人身形之快,简直疾逾闪电,淡若幻影,连秦岭派一代高手的公孙无忌,也眼睁睁瞧着人家把人抢去,措手无及。

  花弥勒惊愕之余,向独角兽望了一眼,道:“公孙先生,这是八臂剑客?”

  公孙无忌脸色铁青,微微的摇了摇头,一挥手,就向屋下飞落!

  ***

  这一晚,江青岚没有回转住的客栈,但他房中,油灯却剔得很亮。

  一个面目黧黑的少年,支颐独坐,似乎还在等着他回来,那正是澜儿!

  时间三更,四更,五更了,他蹙着长长的眉毛,露出一脸愁容。不!焦灼不安,心事重重。

  天色吐出了鱼白色,他已无可再等,回眼默默地望着这间斗室,黯然离去!

  这一晚,魏郡田府,固然被闹得天翻地覆,人心沮丧,但潞州薛府,也同样发生了事故。

  乃是表公子江青岚突然一去不返,而且职掌内记室的红线姑娘,也在同一天失踪。

  大家平日都知道表公子对红线姑娘,十分倾心,这会,敢情双双私奔了?当然这种事,是瞒不过薛嵩的,他为人正直不阿,治家尤严。那个时候,讲究礼法,即是普通百姓人家,也关防甚严,何况阀阅显赫的节度使府?

  像这种私奔丑事,关系门风,薛嵩公事上的忧虑,加上了私事的气恼,这一天,他的脾气特别不好,晚上也辗转反侧,久久不能成眠。

  第二天清晨,日上三竿,他一觉醒转,瞥见床前多了一个金盒,不!金盒下面,还压着一张信笺!

  难道是紧急军情,侍女们不敢惊动自己,才压在床前的?

  心中想着,立时伸手取过,但映入眼帘的,是一笔娟秀字体,那是内记室红线姑娘的笔迹!

  她又写些什么?薛嵩打开信笺,只见上面写着:“妾生逢离乱,母瘿残疾,得遇明公于颠沛流离之间,矜其寡弱,载与俱归,奈老母宿疾难痊,徒耗药石,恩庇窀穸,德衔泉下。

  “妾复承遣掌笺表,职司内记,身套罗绮,口穷甘鲜,宠待有加,荣亦至矣!

  “当今国家建极,庆且无疆,而魏邑掠地千里,拥兵自重,背违天意,肆意杀伤。

  “妾一妇人,敢忘板荡?午夜辗转,冀解主忧,于是觇其形势,视其有无之心乃决。

  “子夜三刻,即达魏郡,越重垣,历数门,遂及寝所,外宅男止于房廊,睡声雷动,中军士卒,步于庭庑,传呼风生。

  “妾发其左扉,抵其帐寝,见田王止于帐内,鼓趺酣眠,头枕文犀,髻包黄觳,枕前露一七星剑,剑前仰开一金盒,盒贮机忽,中多逆迹。

  “将此菱菱,何用血流于五步?视彼谙谙,不觉命悬于手下,宁劳擒纵,只益伤嗟!

  “时则蜡炬光凝,炉香烬煨,侍儿四布,兵器森罗,或头触屏风,鼾而蝉者,或手持巾拂,寝而伸者,妾拔其簪珥,縻其襦裳,如病如昏,皆不能寝,遂持金盒以归。

  “出魏城西门,将行二百里,见铜台高揭,漳水东流,晨飙动野,斜月在林,忿往喜还,顿忘于行役,感知酬德,聊副于心期。

  “所以漏夜三时,往返七百里,入危邦,道经五六城,冀灭主忧,敢言其劳?

  “将以相遗,足寒敌胆,乱臣知惧,列士谋安,而今而后,两地或可保其城池,万人或可全其性命,妾一妇人,功亦不微,庶酬大德,用敢请辞。

  “但期还其初服,以悠以游,遁迹尘中,栖心物外,澄清一气,生死长存已耳。临书惶悚,惟明公察之,红线再拜。”

  薛嵩一口气读完,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红线,她果然是奇女子!

  一夜工夫,不但往返数百里,而且还进入警卫森严的田承嗣内宅,盗出金盒!

  而且看信上语气,这金盒中还是田承嗣逆迹昭彰的机密档?

  薛嵩手心中微微沁出汗来,急忙放下信笺,打开金盒,赫然呈露在面前的,竟是一大迭田承嗣极机密的军事行动计划,和勾结各藩镇的往返公文。

  他迅速阖起金盒,一手紧掩在盖上,双目仰视,怔怔出神!

  红线姑娘已经悄然远引,不知她给自己,带来的是祸是福?是一下就能遏止田承嗣的妄动野心?还是加速他逞兵倡乱?

  想到这里,立即不迭传谕,吩咐薛荣,速请老夫子到密室议事。

  自己也急匆匆盥洗,缓带轻裘,袖了金盒,径向密室踱来。

  这间密室,乃是薛嵩平日计议军情大事之所,就是连贴身侍候的家将薛荣、薛华,未奉呼唤,也不敢擅入。

  八臂剑客展元仁到时,薛嵩早已纡尊降贵迎候多时,他不容老夫子见礼,一手拉住,就引着走入密室。

  薛荣端上了茶,悄悄退出。

  薛嵩让老夫子坐停,才取出红线留书,和一个金盒,请老夫子过目。

  展元仁把信笺读完,惊诧得说不出话来。

  暗暗叫了声惭愧,自己在崆峒派中,算得数一数二的高手,居然也会走眼,连人家身怀绝学,都瞧不出来。

  那么前晚侵入内宅的六名贼人,也准是她打发下来的。

  不是吗?家将们明明说,看到的是一条红色匹练,自己当着人家,怎会想不起来?他低头沉思,只听薛嵩笑道:“老夫子且请看过盒内档,再作计议。”

  展元仁依言打开金盒,看了一遍,才道:“督帅仁爱及民,天助人助,才有红线姑娘这种天壤奇女,立此不世之功,只此一举,已足寒敌胆。”

  薛嵩长眉微微轩动,问道:“老夫子有何高见?”

  展元仁忙道:“盒中档,正是魏博逆迹,他一旦机密尽失,就是野心再大,也不敢冒然妄动。依元仁下见,督帅不妨照红姑娘信中行事,遣人送还金盒,使他知所警惕。”

  薛嵩附掌笑道:“老夫子所言,正合老夫之意。”

  说着提起笔来,写道:“昨夜有客从魏中来,云自元帅枕边,获一金盒,不敢留驻,谨却封纳。”

  当下连同金盒,一起密封之后,派了一名专使,立即起程,送给雁门郡王田承嗣。

  第二天,田承嗣也派了一位专使,资同绘帛三万匹,名马三百乘,和其他珍宝,向薛嵩谢罪。

  并且还带来了田承嗣的亲笔信:“某之首领,系在恩私,便宜知过自新,不复更贻伊戚,专膺指使,敢议姻亲,役当奉毂后车,来则挥鞭前马,所置纪纲仆,为外宅男者,本防他盗,亦非异图,今并脱其甲裳,放归田亩矣。”

  朝廷前因风闻两河不宁,要薛嵩的长女,嫁给田承嗣的儿子,一面又要薛嵩的儿子,取滑台节度使令狐彰的女儿为室,使三镇互为姻娅。

  但这件事,却因潞、魏两州的紧张形势,搁置下来,这时田承嗣却趁机挽人前来作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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