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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舒老夫子道:“唔!青岚,你把那招‘乾坤一剑’,使出来给老夫瞧瞧!”

  江青岚应了一声,立起身来,抽出长剑,走出两步,剑尖向天直竖,凝神而立。

  舒老夫子乍见江青岚执剑转身的一霎那,居然稳如山岳,神情朗澈,完全符合了剑术上的最高要求,神与剑合,意与剑通的境界,不由也暗暗点头。

  那知就在这瞬息之间,江青岚剑尖微颤,突然一溜银花,洒出了八九个小圈圈,迅疾如电。

  连舒老夫子这样一代剑术名家,居然也看不清楚这一招如何演变。

  江青岚早已收住剑势,转身问道:“老夫子,你老可瞧出来了?”

  舒老夫子怔了一会,缓缓的道:“老夫生平之中,从未见过这等剑术。”

  “老夫子,你老人家方才说的剑神,是谁?”

  江青岚好像对“剑神”这两个字,非常感到兴趣。

  舒老夫子道:“唔!那是老夫的一种臆测,试想以你这点功夫,那能一剑把秦岭派数一数二的公孙无忌震退,而且又刺破他的衣袖?剑神!就是数十年前,传闻中的昆仑老人。”

  “昆仑老人?”江青岚简直听得入了神。

  舒老夫子道:“不错!老夫还是年青的时候,听先师说过,昆仑老人的‘乾坤八大式’,乃是剑术之神。哦!你这一招,叫做‘乾坤一剑’,但数十年来无人见过,不过此老如果尚在人间,也在百龄之外了。”

  正说之间,忽听得远远的传来“当当”之声,其声清澈,好像是敲着云板之声!

  江青岚听得吃了一惊,倏的站起身来,向舒老夫子道:“姨父竟亲自赶回来了,老夫子请先休息,弟子还须向他老人家报告呢!”

  舒老夫子点头道:“唔!青岚,老夫身世,你对督帅不妨明说,而且老夫也有机密面禀。”

  江青岚答应一声,立即向前面奔去。

  这时整座节度使府,从花园到前厅,早已十步一岗,五步一卒,警戒得十分森严。府外穿梭似的警卫,也一队来,一队去,络绎不绝!

  江青岚从下人口中,得知姨父正在西花厅休息,连忙急急的向西花厅走去。

  穿过长廊,刚折入花厅,只见厅前高挑着四对朱红油印的“节度使薛”宫纱大灯笼和两旁鹄立着一队雄赳赳气昂昂的近身卫士,一片雪亮的刀光矛锋,闪闪耀眼,鸦雀无声!

  江青岚跨上台阶,迎面是一排雕花回廊,站着两个姨父贴身伺候的家将薛荣、薛华。

  他们一见表公子进来,连忙欠身为礼,一面替他打起布帘。

  里面静悄悄的,只听到表哥薛继先的声音,敢情正在报告府中情形。

  抬头一瞧,只见中间一把紫檀太师椅上,端坐着一个方面大耳,须眉苍老,衣蟒带玉的威仪老者,正是自己姨父,相、卫、邢、潞、贝、磁六州节度使,昭义军统帅薛嵩。

  这时正侧着头,在听取表哥有关今晚府中发生事故的报告。他身后站着一个秋水为神,秀丽如仙的红衣少女,手捧文件,亭亭玉立!那正是自己梦寐相思,刻骨难忘的意中人,职掌姨父机密笺表的内记室红线姑娘。

  当她剪水双瞳,一落到江青岚身上,娇如春花的俏脸上,立时罩上了一层寒霜,神色儿肃穆起来,使人有点凛然之感。这分明是她对自己无意,才会拒人于千里之外啊!

  江青岚心头不禁升起了一缕悲思。

  其实他那里知道,正因为她看透了江青岚对自己业已暗暗的发生了缠绵情愫,以他的英俊潇洒,温柔多情,她并不是没有好感,一颗少女的心,也开始有了跳动。但她怕自己堕入情网,会耽误素志,才这样故作矜持!

  ***

  闲言表过,却说江青岚拜见过姨父之后,就站到表哥下首。

  一直等薛继先把当夜情形,详细报告完毕,才把自己跟舒老夫子学剑,当夜遇到崤山鬼神说起。

  舒老夫子隐名避仇,柳琪留燕示柬,及今晚之事,源源本本说了一遍。然后又把舒老夫子另有机密面陈,要自己先禀,也说了出来。

  薛嵩一面谛听,一面点头道:“舒老夫子,学问渊博,气度冲夷,老夫早已料到他必非常人。继先,你快去请他来花厅一晤。”

  薛继先连连应“是”,退出身去。

  薛嵩又问了舒老夫子和柳琪结仇经过,江青岚均详细回答。

  不多一会,薛继先已陪着舒老夫子进来。

  薛嵩纡尊降贵,居然从太师椅上站起身来,向前迎出几步,呵呵笑道:“老夫方才听青岚禀报,老夫子不但博古通今,且是身怀绝技的江湖大侠,实为失敬!”

  舒老夫子闻言,惶恐的道:“草民隐名避仇,欺骗督帅,竟与督帅分庭抗礼,胆大妄为,还请督帅恕罪。”

  说着正待往前跪去,早被薛嵩伸手搀住,口中说道:“老夫子快不可如此,隐迹避仇,事出无奈,何况你是犬子的老师,师道尊严,千万不要多礼,快请坐了好说。”

  说罢连连让坐。

  舒老夫子谦让再三,才在侧首椅上坐下。一面向薛嵩欠身道:“展元仁一介武夫,想不到蒙督帅如此抬爱,感受知遇,粉身难报。月前元仁无意之中,发现了一件机密大事,本想立即禀报,正值月来督帅军务倥偬,无机进言。方才听继先谈起,贼人不但纠众向元仁寻仇,而且还蓐恼本府。差幸另有高人,在暗中援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元仁罪愆,虽万死莫赎!

  “不过此中另有原因,关系着督帅和六州安危,稍泄风声,立可引起纠纷,关系十分重大……”他说到此处,目光忽然向门外一扫,便不再往下说去。

  薛嵩微微点头,一面喊了声:“来人伺候!”

  站在门外的薛荣、薛华立即应声而入。

  薛嵩吩咐道:“薛荣你向前面传话,今晚本帅在此讨论机密大事,所有本府军弁,不得轻离职守,轮班巡查内外。如有形迹可疑之人,逗留府第左右,立即拿问严究。内外出入要口,均派将弁稽查出入,如遇未带本府腰牌者,不论男女,一律捆锁起来,候本帅亲自发落。所擒两名贼人,更须严加看管,不得有违。薛华,你速即传令在此开宴,由你们两人伺候,余人一律在外听候差遣,从严警备,传令完毕,即速回来伺候。”

  两人喏喏连声,转身出屋,分头行事去了。

  薛嵩吩咐完毕,这才转过身来,向展元仁慨然叹道:“朝廷因两河不靖,(两河,指河南河北两道,河北道今河北省地,河南道,今豫鲁两省,及皖苏北部而言)敕老夫坐镇滏阳(磁州,即今河北邯郸)。

  “复因近日流言颇多,老夫才亲向六州巡视。不料今晚回程之中,接到本府有飞贼蓐恼之事,才星夜赶返。老夫子所说之事,也许即是老夫日夜萦心之事,此处并无外人,老夫子不妨明以教我。”

  展元仁慌忙离座起立,抱拳说道:“督帅何出此言?元仁不过一得之愚,聊作献曝而已。”

  说着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块长方形铜牌,双手递上,一面说道:“这是月前由崤山鬼神,夜游神宋时身上所得,请督帅过目。”

  薛嵩接过一瞧,只见铜牌正中,雕着一个虎头,虎头下面还刻着:“天雄教练”四个篆字。

  不由脸色微微一变,道:“此事果然关系重大,不知老夫子当日如何发现?”

  展元仁连忙回道:“当日元仁因崤山鬼神,乃是秦岭门下,武功在普通江湖而言,也算不弱,绝非鸡鸣狗盗之辈,夜入府中,自然并非偶然。等元仁把他们拦住之时,他们居然还说有要事在身,急于退走,是以更引起元仁怀疑。后来在夜游神宋时身上一搜,便发现了造块铜脾,不禁使元仁想起近日风声鹤唳,两河动荡之际,这崤山鬼神之来,更见阴谋了。”

  薛嵩点头道:“魏博掠地千里,拥兵自重,一直把老夫视作眼中之钉。

  “近来老夫更听到他从十万大军之中,挑选了三千名精干勇士,充当禁卫,号称‘外宅男’。另外又礼聘武功高强之士,担任教练。老夫子这一收获,益证传言不虚。

  “那晚老夫子碰上的贼人,混进内宅,定是刺探老夫有否回府,和我方军情虚实。可恨本府家将们,竟如此疏于防范,任令贼人随意出入,明天非加重罚不可!”

  展元仁忙道:“督帅不可动怒,府中将爷们,训练精良,忠心不二。只因平素习于马上步下,行阵冲锋,同飞檐走壁,完全两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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